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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泥里生(样板戏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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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第四节

1967年的风裹着锣鼓点往人耳朵里钻。《人民日报》的社论贴在学校门口的木板墙上,红墨水圈住的样板戏三个字,比操场边的红旗还要扎眼。广播里临行喝妈一碗酒的调子刚落,朱老师就攥着我的胳膊往办公室拉,粉笔灰在她袖口簌簌往下掉。李可夫,李玉和就该是你这样的,她指尖点着我的胸口,嗓子能穿破屋顶,脊梁骨比门板还直。

后来排《智取威虎山》,教室后排的空地上总堆着半筐锅底灰。钱军良往脸上抹得像块黑炭,一咧嘴露出白牙,倒真有几分座山雕的凶相;夏淑英把她妈那条褪了色的头巾裹在头上,唱八年前,风雪夜时,细声细气里裹着哭腔,听得人心里发揪。我最爱站在教室外的土坡上唱《雄心壮志冲云天》,夕阳把影子钉在地上,妈要把冷暖时刻记心头那句刚出口,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酸溜溜的热流直往眼眶里涌。

杨子荣的是总务处翻出来的旧蓝褂,腋下磨出了洞,我用草绳在腰里缠了三圈,倒也显得精神。穿林海,跨雪原的调子起时,总觉得脚下的黄土真能变成雪,眼前的槐树都成了威虎山的松树,连钱军良拍巴掌的声音,都像远处传来的枪声。我们在暮色里排到天黑,粉笔头在黑板上写满唱词,被晚风一吹,混着尘土落在发梢上,倒比抹了头油还亮。

可戏台子终究没搭起来。半学期后,磨毛了边角的蓝褂子被收进了总务处的木箱,取而代之的是嘉兴塑料橡胶厂的彩车。我和几个同学被选去做造型,有扮工人有扮农民的还有扮几个扮少数民族的,我套上了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领口别着颗红塑料五角星。

工厂的院子里飘着股胶皮味,机器轰隆隆地响,震得人脚底板发麻。排练歇晌时,我蹲在废料堆旁啃馒头,一个穿蓝布工装的阿姨凑过来,手里的铁钳在地上划着圈。学生家住哪?她问,声音被机器声割得七零八落。

流长弄对面,我咽下半口馒头,跟石家、唐家、胥家挨着。

铁钳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时,我看见她脖颈上的青筋突突跳着,眼睛亮得吓人,像藏着两簇没烧透的火苗。胥家...是胥小宝,还是胥建民?

我愣了愣。隔壁楼梯间那八平米的小黑屋,白天也得开着灯。胥小宝总在傍晚搬个马扎坐在门口,就着路灯敲铁皮,剪子铰铁皮的声音咔嚓咔嚓,在蝉鸣声里格外清。他儿子胥建民倒不常出门,偶尔撞见,也是低着头贴着墙根走。

都挺好的,我挠挠头,前阵子胥伯给我家送了个煤油炉,夜里烧开水,蓝火苗窜得可旺。

阿姨突然转过身去,后背对着我轻轻抖。等她再转过来,围裙上的橡胶渍蹭了满脸,眼神却凉了,像被井水浸过。别跟他们提我,她说,我不认识。

那天晚饭时,我扒着碗边跟外婆说这事。老人家正纳鞋底,银针穿过厚布的声突然停了。那是建民的亲妈,胥雅英啊,她叹口气,银针在头发里蹭了蹭,苦命人。

接下来的话像块石头砸进我心里。外婆说,胥小宝年轻时领养了个女儿,等姑娘长到十四岁,他喝醉了酒犯了浑...说到这儿,她把声音压得比灶膛里的火星还低,闹到公安局,判了十年。建民是他在劳改队里,托人领养的娃,盼着能改改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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