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慈母痕深孽海茫(2/2)
很快,一位年迈却精神矍铄的老喇嘛被请了进来。丹增法王让玄觉仔细回忆并模仿那声呓语的发音。 玄觉努力回忆着,那语调古怪而破碎,他模仿得磕磕绊绊,发音十分蹩脚。
然而,多吉长老仔细听了两遍后,布满皱纹的脸上骤然变色! “这…这似乎是极古老的南部‘喀瓦’帕措的祈福语…但语调完全不对,充满了诅咒和绝望…”他艰难地辨认着,“大意好像是…‘…我的儿…罪恶的血…玷污圣洁…愿魂灵…归于冰雪…永不超生…’”
魂灵归于冰雪…永不超生?! 这哪里是祈福,这分明是最恶毒、最绝望的诅咒!而且是母亲针对儿子的诅咒!
禅房内,瞬间冰寒刺骨。 所有人都明白了。 贡布的母亲,那位可怜的老人,很可能在邪阵中被迫目睹了儿子的惨状,或者预知了儿子那沦为魔傀、永世不得超生的可怕未来。在极致的痛苦与绝望之下,她发出了这最悲怆的诅咒,并非出于恨,而是出于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想要终结儿子痛苦的、扭曲到极致的爱!
而她紧紧攥着那代表家族与母爱的徽记布料,或许是她在那恐怖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与过往平凡幸福生活最后的联系,也是她无声抗争的象征!
真相,远比想象的更加残忍。
央金猛地一拳砸在柱子上,牙关紧咬,眼中怒火燃烧:“这群畜生!” 丹增法王闭上双眼,默诵经文,手中的念珠捻得飞快,许久才缓缓睁开,眼中悲悯与决然交织:“如此看来,贡布之母,非是自愿,而是被强行掳掠至邪阵现场,用以加剧贡布魔化,或作为某种邪恶仪式的关键媒介。她…是一位受害者,也是一位试图反抗的勇士。”
线索,因玄觉这意外的感知而陡然清晰,也变得更加沉重。 目标明确指向了南部的“喀瓦”帕措!贡布母亲的家族!
“喀瓦帕措…”丹增法王沉吟道,“这个家族近年来颇为低调,但其族地深处雪山峡谷,地势险要,族风也以彪悍封闭着称。若血莲教真与其有所勾结,或将其控制为据点,必将十分棘手。”
“再棘手也要去!”央金斩钉截铁,“必须找到贡布的母亲,她是关键证人,也可能知道更多邪教的秘密!更不能让她继续落在那些魔头手中受苦!”
“然也。”丹增法王点头,“但此番前往,非同小可。需得精心筹划。”他目光扫过央金和玄觉,“女护法,你身手卓绝,经验丰富,此番探查,仍须以你为主。至于玄觉…”
他看向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的玄觉:“你虽战力不足,但身怀须弥铃与混沌金菩,感知特殊,或能在关键时刻起到意想不到之用。况且,此行深入南部,或许…也能让你更贴近此铃之根源,于修行有益。你可愿同往?”
玄觉还没从刚才那悲伤情绪的冲击中完全恢复,一听又要去更危险的地方,本能地就想摇头种菜。但当他抬起头,看到央金那双充满决然与坚毅的眸子,再想到方才感知中那位母亲无尽的悲恸与绝望,到嘴边的拒绝的话,不知怎地就咽了回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怀里那棵似乎有些不安地扭动着的萝卜,最后目光落在矮几上那枚安静的古铃上。 也许…也许这铃铛,真的能帮上忙?能减少一些那样的悲伤? 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弱却真实的责任感,在他心田间悄然萌生。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虽然声音还有些发虚,但却带着一丝难得的认真: “我…我去。就是…路上管饭就行。”
央金原本凝重的脸上,差点没绷住翻个白眼,没好气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放心,饿不死你这笨南瓜!”
丹增法王眼底则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稍纵即逝,随即恢复肃然:“既如此,事不宜迟。你们稍作准备,天明之前便出发。寺中会派一队‘明镜台’好手暗中随行策应,但明面上,仍需靠你们自己见机行事。”
他走到墙边一处经橱,打开暗格,取出两枚看似普通的骨质符牌,递给央金:“这是信物,若遇危急,可向南部‘噶丹’、‘哲通’两寺求助,他们见到此物,会尽力提供方便。” “多谢法王。”央金郑重接过。
夜色正浓,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但一场深入虎穴、吉凶未卜的征程,已然拉开了序幕。 禅房的窗户开着,夜风涌入,带着雪山的寒意,吹动了桌案上那盏长明灯的火焰,也吹动了那块承载着无尽悲痛的羊毛残片。
玄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须弥铃。 这一次,铃身冰凉,寂然无声。 仿佛也在默哀,并积蓄着力量,准备迎接前方的风刀霜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