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问心三剑（2/2）
这是对他当初抉择的再现与拷问，甚至更加极端，更加残酷！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悔恨、自责与道德困境的深渊！
彦卿的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时刻。但他很快便稳住了心神，眼神重新变得清明。
“我之心，未曾变。”他在意识中朗声回应，声音斩钉截铁，“彼时之择，出于情，亦合于理。若再重来，我仍会寻那两全之法，若实在无路……我愿效仿先辈，以身作饵，承其重责，而非弃同胞于不顾！此为我云骑之道，亦为我彦卿之本心！”
幻象轰然破碎！那纷乱的杂音与压力瞬间消失。第一剑，过！
剑意化身的目光依旧平静，仿佛早已料到。
紧接着，第二剑袭来！
这一次，景象再变。彦卿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片祥和平静的罗浮仙舟之中，正是他记忆深处百年之前的模样。
景元将军正笑着拍他的肩膀，夸他剑术有成；同袍们招呼着他去会餐；天空湛蓝，星槎如织……一切美好得如同梦境。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留在这里吧……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没有战争，没有牺牲，没有痛苦……你可以永远和将军、和同伴在一起……外面的厮杀与责任，与你何干？那寂灭的力量如此危险，何必再去触碰？安稳此生，不好吗？”
这是对他心中软肋与渴望的直击！是对他意志的腐蚀！
彦卿看着眼前这无比真实、无比美好的幻境，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眷恋与痛苦。是的，他渴望平静，渴望回到过去，他累了。这诱惑，如此甜美，如此难以抗拒。
但仅仅是一瞬。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封般的决绝。
“幻境再美，终是虚妄！”他声音冷冽，如同雪鸿剑锋，“将军教我守护，非教我沉溺！罗浮烽火未熄，同胞仍在浴血，内奸尚未伏诛，云璃前辈生死未卜……我彦卿，岂能于此苟安？！”
“此心虽倦，此志不移！”
他主动挥剑，并非攻向幻境，而是斩向自己心中那瞬间升起的、对虚幻安宁的贪恋！
“咔嚓！”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在心底响起。美好的幻境如同镜花水月般消散无踪。第二剑，再破！
剑意化身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似乎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他没有给彦卿任何喘息之机，第三剑，随之而至！
这一次，没有幻象，没有声音。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蕴含着剑道终极奥秘的意念，直接灌入彦卿的识海！这道意念，并非攻击，而是“展示”，是“拷问”！
它向彦卿展示了力量的无数种可能——有堂皇正道，浩然无边；有诡谲奇技，杀人无形；有吞噬万物，唯我独尊；有寂灭归墟，终结一切……其中包括了他体内那寂灭星尘力量走向极致的、足以毁灭星海、重塑世界的恐怖前景！
同时，一个仿佛源自大道本源的疑问，在他灵魂深处轰然作响：
“汝之道，为何？”
“汝之力，何用？”
“汝之剑，指向何方？”
这是对道心的终极拷问！是让他明辨自身力量的本质与归宿！若答案不清，道心不稳，便会在无数力量的诱惑与歧路中迷失自我，甚至被自身的力量所反噬、同化！
彦卿的意识在这浩瀚的意念冲击下剧烈震荡，仿佛要被撕裂。无数关于力量的知识、关于道路的选择，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寂灭星尘那冰冷纯粹的毁灭意韵似乎在蠢蠢欲动，诱惑着他走向那条最简单、最极致的毁灭之路；
而云骑军的守护信念、景元将军的教诲、云璃前辈的牺牲、万剑原先辈的期许……则如同温暖的星光，在黑暗中指引着方向。
他的脸色变幻不定，身体因为意识的剧烈冲突而微微颤抖，冷汗早已浸透残破的衣衫。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其实只是一瞬。
最终，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迷茫与挣扎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洞彻后的清明与坚定。
类似的问题，早在天枢学院他就遇见过，而今，他的答案依旧不变。
他看向那剑意化身，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与剑冢共鸣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天地之间：
“我之道，非毁灭，非长生，唯‘守护’二字！”
“我之力，是剑，是薪火，是斩向一切敌寇、护我身后灯火的——工具与决心！”
“我之剑，指向背叛者，指向入侵者，指向一切欲毁我仙舟、伤我同胞之敌！”
“纵前路荆棘，纵身死道消，此心不改，此剑……不移！”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右臂上的暗金符文骤然亮起！
但这一次，光芒不再冰冷死寂，而是与他眼中那纯粹的守护信念交相辉映，仿佛那“寂灭”的力量，也终于找到了它存在的真正意义——不是为了毁灭而毁灭，而是为了守护必须守护之物，不惜化身“毁灭”！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纯粹守护剑意与寂灭终结气息的、独特而强大的气势，从彦卿身上冲天而起！
虽不磅礴，却无比凝练，无比坚定！仿佛一柄经过千锤百炼、终于明确了自身使命的神兵，骤然出鞘！
横亘在前方的那道恢弘剑意，在这股独特的气势面前，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即如同完成了使命般，缓缓消散于无形。
那古老的剑意化身，看着彦卿，模糊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个极其微不可察的、仿佛欣慰般的表情。他缓缓放下手臂，身形逐渐变得透明、淡化。
“善。”
“道心已明，前路可期。”
“登峰吧。”
而就在最后三个字落下，剑意化身即将彻底消散之前，他猛地抬头看向虚空。
彦卿也看向与他相同的方向，因为他感觉到一股被瞥视的感觉。
然而，这股瞥视发生得太快，还不待他们细查，便已经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剑意化身似有所悟，最后看了一眼彦卿，缓缓消散，而在那最后之际，他想起来了。
曾经，有一个青年也曾来到问心三剑，那个青年的名字，也叫彦卿。
剑意化身消散的同时，阻拦消失，通往试剑峰的道路，彻底敞开。
彦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灵魂仿佛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洗礼，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通透。虽然身体依旧重伤虚弱，但他的剑心，他的道，已然坚不可摧。
他转头看向早已被方才那无声却惊心动魄的“问心三剑”震撼得说不出话的慕容晴，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实的笑容。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