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方法（2/2）

……

观星台并非一座单纯的高台，而是一片依山而建、融合了自然奇景与人工雕琢的庞大建筑群。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峦与云雾之间，廊桥连接着不同的观星殿与推演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一种仿佛来自星空的清冷气息。

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檐角铃铛的细微声响，以及偶尔从深处传来的、如同梦呓般的古老吟唱。

飞霄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此，她带着慕容晴和躺在悬浮医疗舱中的彦卿，轻车熟路地穿过层层禁制，来到了一座位于最高峰顶的、外形如同巨大龟甲般的古朴大殿前——这正是当代太卜，青雀的日常居所与推演之地，“甲辰殿”。

殿门前，并无守卫，只有两个造型奇异的石兽雕像，眼珠似乎由某种能够映照星光的宝石雕成，默默地注视着来人。

飞霄并未通报，只是静静站立。片刻之后，那沉重的、刻画着无数星辰轨迹的殿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

殿内光线幽暗，唯有穹顶之上，模拟着周天星斗的运行，洒下清冷辉光。

地面光滑如镜，似乎能倒映出星空，行走其上，仿佛漫步于银河。

在大殿的中央，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坐在一个巨大的、由不明材质构成的复杂星盘之前。星盘之上，无数光点如同活物般缓缓移动，交织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

那身影穿着一身宽大的、绣着星月与玄龟纹样的深蓝色太卜袍服，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内，只露出一头鸦羽般漆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

她似乎并未察觉有人进入，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星盘，纤细的手指偶尔在空中虚点，引导着星盘上光点的运行，口中念念有词，声音空灵而稚嫩，与这庄严古老的环境形成了奇特的对比。

“太卜大人。”灵砂停下脚步，声音放缓笑着说。

那身影——青雀太卜，缓缓转过身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其年轻、甚至可以说还带着些许少女稚气的脸庞，肌肤白皙近乎透明，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得仿佛能倒映出人心，却又在最深处，蕴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看透了世事变迁的淡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飞霄和灵砂身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便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落在了悬浮医疗舱中的彦卿身上。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起。

“这小麒麟儿，这是咋了？”青雀的声音空灵而直接，她站起身，太卜袍服曳地，走到医疗舱旁，伸出白皙得有些过分的手指，虚点在彦卿的眉心上方，并未直接接触。

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整个大殿内的星光仿佛都随着她的呼吸而微微明灭。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视命运根源的玄奥气息，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其余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扰。

良久，青雀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却仿佛倒映出了无数破碎的光影与纠缠的丝线。

她收回手指，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一丝孩童般的苦恼。

“这小子，无论什么时候都喜欢惹麻烦。”青雀转过身，看向飞霄，语气依旧直接，“已死的【繁育】，尚不完全的【巡猎】，还有……嗯？这股光是……”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彦卿，似乎在源初之光上感到了更大的困惑，“……从未见过的颜色，像是……一切的起点，又像是……包容所有的终结？奇怪，真奇怪……”

她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一个有趣的谜题，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将注意力拉回现实。

“【繁育】的命途碎屑，确实已经和他的本源，还有这道奇怪的光，牢牢长在一起了。像是一颗坏掉的种子，根须却扎进了最肥沃也最危险的土壤里。”

青雀用着孩童般的比喻，却说出了最残酷的事实，“寻常的‘拔除’之法，行不通。硬来的话，这块‘地’就毁了，说不定还会引发更不好的‘天气’。”

飞霄的心沉了下去：“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青雀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丝与她身份不符的、近乎狡黠的笑容，或者说这才是这个少女本来的样子：“办法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只不过，不是‘拔除’，而是……‘疏导’与‘转化’。”

她走回那巨大的星盘前，手指轻点，星盘上的光点迅速变幻，最终凝聚成一道暗红色的、被无数金色丝线缠绕、又被一片朦胧紫金色雾气包裹的复杂模型，正是彦卿体内情况的抽象呈现。

“你看，”青雀指着那暗红色的核心，“它本质上是已死命途的残响，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它之所以还能如此活跃，甚至试图侵蚀宿主，一方面是因为与【巡猎】命途的对立被激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它在本能地寻找‘存在’的意义，或者说，寻找一个新的‘支点’。”

她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穿透了表象，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既然无法剥离，那我们就不剥离。我们可以尝试，为这道命途残响，找到一个不至于危害宿主，甚至……或许能反过来被宿主所利用的……新的支点。”

“新的支点？”慕容晴忍不住问道。

“嗯。”青雀点了点头，手指在星盘上划动，那代表【繁育】的暗红色光团周围，开始浮现出一些细微的、代表着不同“可能性”的星光路径。

“比如，利用命途之间相克的特性，将其转化为一种极致的‘净化’之力中的‘毁灭’面，专司摧毁与湮灭，而非无序增殖。”

“或者，引导其‘增殖’本能，专注于对宿主自身肉体的强化与修复，将其变为最强大的‘生命壁垒’，而非侵蚀他人的‘瘟疫’。”

“再或者……”青雀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利用那道奇怪的光的包容性，尝试将其与【巡猎】之力进行更深层次的……熔炼。就像将水火不容的两种材料，投入一个神奇的熔炉，或许……能锻造出前所未有的‘合金’？”

她提出的每一种可能性，都充满了风险与未知，但无疑，都为解决彦卿的困境，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当然啦，”青雀摊了摊手，恢复了那略带慵懒的语气，“这些都只是‘可能性’。具体哪条路能走通，怎么走，需要大量的推演、试验，还需要他本人拥有足够强大的意志去引导和承受。而且……”她看了一眼昏迷的彦卿，语气难得地严肃了一些，“……在他体内埋下这颗‘种子’的存在，其目的恐怕也不单纯。在解决力量问题的同时，也要小心背后的……‘因果’。”

飞霄深吸一口气，青雀的话虽然玄奥，但却指明了方向。比起束手无策，有路可走，哪怕再危险，也总好过坐以待毙。

“我明白了。”飞霄郑重行礼，“接下来，恐怕还需要太卜司协助，进行更详细的推演和……”

她的话还没说完，青雀却忽然摆了摆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具体的推演和试验方案，还要等裳裳和云璃回来再说。”

殿外，星光清冷。飞霄看着医疗舱中依旧昏迷的彦卿，眼神复杂。前路依旧艰险，但至少，他们找到了一条可能通往生机的荆棘之路。

“传令，‘砺剑台’基地最高权限对太卜司下属相关研究部门开放。成立专项小组，由青雀与灵砂牵头，联合太卜司精英，根据青雀太卜指出的方向，立即开始对彦卿体内力量进行疏导与转化可行性的研究与推演！”

“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