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新芽（1/2）
青槐镇的黎明总是裹着槐香。
晨雾在初阳下泛起珍珠母的光泽，细密的水珠凝结在镇口的晶碑上，沿着碑面古老的剑痕缓缓滑落。阿囡赤着脚踩过湿冷的青石板，怀里抱着新编的剑穗。她的指尖还残留着昨夜练习天璇剑诀第七式时磨出的血痕，细小的伤口沾了雾水，隐隐作痛。
晶碑立在镇口三百年了。
碑高七尺，通体青灰，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像是被人用剑锋刻下无数道伤痕。最中央是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已经看不清五官，唯有心口处那道雪鸿剑的剪影依旧清晰——剑尖向下，刺入地脉，仿佛要将整块石碑钉在大地上。
阿囡踮起脚尖，将剑穗挂在碑顶突出的石棱上。青玉坠子碰触碑面的刹那，晶碑内部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像是沉睡的巨兽在梦中翻身。
\"教习，天璇剑诀的第七式我还是练不好。\"她轻声说，指尖抚过碑上那道模糊的轮廓。石面冰凉，触感像是摸到了冬天的溪水。\"豆子他们说，最近总梦见你在教他们失传的玉衡步法......\"
晨风突然停了。
挂在碑顶的剑穗无风自动，青玉坠子\"叮\"地一声撞在碑面上。阿囡猛地缩回手——碑面正在渗出晶莹的水珠，不是露水，而是从石碑内部沁出的、带着淡淡青光的液体。
水珠顺着碑面滑落，在即将坠地时突然悬停。
阿囡屏住呼吸，看见那滴水珠里浮现出画面：
八岁的彦卿蜷缩在燃烧的槐树下，黑雾中伸出一只戴着星纹手套的手。那只手递来的不是钟楼钥匙，而是一粒正在发芽的种子——正是如今镇中央那棵半晶化的古槐。
\"原来那时候你就......\"
\"阿囡！\"
叶明菲的呵斥声从巷口炸响。曾经的千机弦弓手如今束着粗布头巾，腰间挂着三只鼓鼓囊囊的药囊。最奇怪的是中间那只暗紫色的药囊——它正在诡异地蠕动，像是有什么活物在里面挣扎。
阿囡下意识将右手藏在身后，但已经晚了。叶明菲一把拽过她的手腕，粗粝的指腹擦过那片七芒星胎记——原本淡青色的印记此刻正在皮下泛出青铜色的光晕，边缘处甚至浮现出细小的晶粒。
\"又偷练禁招？\"叶明菲的声音压得极低，另一只手按在躁动的药囊上，\"我说过多少次，天璇剑诀第七式会加速晶化......\"
\"我没有！\"阿囡挣了一下，突然瞪大眼睛，\"娘，你的药囊在发光！\"
暗紫色药囊的缝隙里确实透出青光。叶明菲脸色骤变，飞快地解开系带——里面既不是药材也不是暗器，而是一块正在融化的冰晶，冰芯里封着半片枯黄的槐叶。此刻冰晶表面裂开无数细纹，叶脉中流动着诡异的青铜色液体。
\"药王谷的传讯冰。\"叶明菲声音发紧，\"出事了。\"
她捏碎冰晶，枯叶落在掌心立即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文字：
「剑井饮水者，昨夜同梦青铜高塔。速查。」
阿囡突然抓住母亲的手腕：\"地底下有声音！\"
石板路的缝隙里钻出一截树根。
那不是普通的树根——通体透明如水晶，内部流动着青金色的光脉。更可怕的是根须表面附着无数细如发丝的剑刃，随着根系的伸展发出金属摩擦的\"沙沙\"声。
叶明菲一把将阿囡拽到身后，从药囊抓出一把赤红色粉末撒向树根。粉末接触晶化根须的瞬间爆出火星，空气中顿时弥漫着铁锈燃烧的气味。被灼烧的树根剧烈扭动，那些发丝般的剑刃突然暴长三寸！
\"退后！\"
一道银光从叶明菲袖中射出——是千机弦的残段！细如蛛丝的银线缠绕住晶化树根，瞬间勒入其内部。青金色光脉被截断的刹那，整条树根僵直不动，随后\"咔嚓\"一声碎裂成满地晶渣。
阿囡弯腰想捡起一块碎片，却被母亲厉声喝止：\"别碰！那是星髓污染的次级衍生物！\"
晶渣在阳光下迅速汽化，升腾的青烟中隐约浮现出建筑轮廓——七根青铜柱环绕的高塔，塔顶悬浮着一柄透明长剑。
\"三百年前的剑冢主塔......\"叶明菲脸色惨白，\"星髓剑真的苏醒了。\"
药铺后院的暗室里，阿囡第一次见到《剑心毒典》的残页。
泛黄的羊皮纸上画着七具人形，每具身体的经脉位置都标注着不同颜色的晶化物质。第七幅图被撕去大半，残角上只剩\"活剑匣\"三个血字。
\"剑修饮下星髓污染的井水后，体内会逐渐形成晶脉。\"叶明菲点燃特制的青铜灯，火光将图谱投射到墙上，那些晶脉顿时立体起来，\"当晶脉贯通丹田与天灵盖时......\"
阿囡突然捂住手腕——七芒星胎记正在发烫！
灯光下的投影诡异地扭曲起来。原本静止的晶脉图谱突然\"活\"了，第六具人形的晶脉自动延伸，与第七幅残图的断口完美衔接。更可怕的是，连接处的图案赫然是放大版的七芒星！
\"原来如此......\"叶明菲的声音带着颤抖，\"药王谷当年隐瞒的真相是......\"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暗室墙壁上的药柜剧烈摇晃，数百个瓷瓶相互碰撞，奏出一曲诡异的乐章。阿囡看见母亲迅速卷起图谱，但最后一瞬，她清楚瞥见第七具人形的心脏位置画着一柄小剑——与晶碑上雪鸿剑的剪影一模一样。
夜幕降临时，阿囡偷溜到了镇中央的古槐下。
这棵半晶化的古槐是青槐镇的象征。树干下部保留着粗糙的树皮，而上半部分已经完全透明化，内部可见纵横交错的青色光脉。最奇异的是树冠——每片叶子都是水晶薄片，月光下会在地面投映出剑形的光斑。
阿囡将手掌贴在树干上，立即感受到有节奏的搏动。那不是心跳，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沉重的韵律，像是地底深处有什么巨物在呼吸。
\"教习，你当年看到的种子......\"她轻声问，\"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晶化树干突然映出光晕。阿囡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与树干的纹理重合——她掌心的纹路被放大投射在树皮上，形成一幅微缩的星图。而当七芒星胎记对应的位置亮起时，树根处的泥土突然塌陷，露出下方幽深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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