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伪逆灵丹(2/2)
丹丸滚入喉咙的瞬间,他身体猛地弓起如虾米,双手死死抠进自己的腹部。皮肤下无数细小的凸起疯狂蠕动,如同有千百条毒虫在皮下钻行。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哀嚎,眼珠暴凸,布满血丝,仅仅挣扎了不到十息,身体便猛地一挺,随即软倒在地,再无声息,不知死活。
石窟内,只剩下令人作呕的浓烈恶臭,几具死状凄惨恐怖的尸体,一地狼藉的毒浆和残骸,还有那寒玉盘中最后一枚孤零零的、散发着死寂气息的青灰丹丸。
角落的阴影,终于动了。
胡龙象缓缓站起身,巨大的破斗篷随着他的动作,在惨白萤石的光线下拖出一道扭曲的影子。他一步步走向那寒玉盘,脚步落在冰冷的黑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他伸出手,布满深紫暗褐疤痕的手掌,在萤石的微光下如同鬼爪,稳稳地抓向盘中最后一枚伪逆灵丹。
就在指尖触碰到那青灰色、死寂丹丸的瞬间——
“嗡。”
丹田深处,那枚一直沉静如墨玉的毒种,毫无征兆地、剧烈地一震,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到近乎贪婪的渴望,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被至高的美味惊醒,瞬间冲垮了胡龙象的意志。
胡龙象死寂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没有丝毫犹豫。胡龙象猛地抬手,将那枚青灰色的死寂丹丸狠狠塞入口中。
丹丸入口,并未立刻化开。一股阴沉的、带着迟滞感的混乱洪流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如同吞下了粘稠的毒泥,混杂着硫磺的灼辣、尸毒的阴寒、以及无数细碎冰针的穿刺感。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性的不协调。
“唔。”
胡龙象喉咙里挤出一声沉闷的痛哼,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物砸中,猛地一晃,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左臂瞬间失去知觉,如同被浸入万载寒冰,皮肤覆盖上厚厚的、带着死灰色的白霜,并且迅速向肩胛蔓延。右腿却如同被架在文火上炙烤,肌肉纤维发出细微的撕裂声,皮肤变得赤红滚烫。五脏六腑如同被塞入了无数冰冷的、带着倒刺的铁蒺藜,随着每一次心跳而反复刮擦、穿刺。
经脉之中,那股阴沉的混乱洪流如同粘稠的毒胶,所过之处,灵力运行变得无比艰涩、迟滞,带来强烈的阻塞感和撕裂般的胀痛,更有一股阴邪冰冷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渗入识海,带来阵阵眩晕与撕裂感,试图瓦解他的意志。
这最终定型的伪丹,其毒性被压制在炼气七层修士所能承受的极限边缘,如同精心调制的慢性毒药,缓慢而坚定地瓦解着生命的一切防线。
胡龙象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溢出带着血沫的涎水。皮肤表面鼓起一个个颜色暗沉的水泡,青灰、紫黑、混杂着不祥的褐黄,缓慢地膨胀着,不像爆裂,更像是在无声地溃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痛苦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
然而,就在这阴损迟滞的毁灭之力即将彻底淹没他、如同之前那几人一样将他拖入不同形态的死亡深渊时——
丹田深处,那枚墨玉毒种,终于发出了它蓄势已久的敕令。
一股沛然莫御、冰冷到极致的强大吸力,猛地从毒种核心爆发出来。这吸力不再是旋涡,更像一张无形无质、却布满亿万利齿的饕餮之口。带着一种源自本源的、对伪丹所含毒力的绝对贪婪。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万年玄冰。
伪丹那缕微弱却顽固的融灵草气息,瞬间被这股霸道的吸力从阴沉的药力泥沼中硬生生撕扯、剥离出来。它挣扎着,发出无声的尖啸,带着熔炼万物灵性的恐怖力量,被强行拖拽向丹田深处。
墨玉毒种表面幽光大盛。如同饥饿亿万年的凶兽终于品尝到了梦寐以求的血食。它剧烈地震颤着,发出无声的欢鸣。那缕被强行剥离的融灵草气息,一接触毒种幽邃的边缘,便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熔岩,瞬间被吞噬、分解、融合。一股远比吞噬寻常丹毒更加精纯、更加本源、带着一种奇异“熔炼”特性的磅礴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从毒种内部轰然反哺而出。
这股新生的能量洪流,冰冷、霸道,却不再混乱。它带着融灵草熔炼灵根的本质力量,又经过了墨玉毒种的淬炼提纯,变得如同亿万根无形的、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向胡龙象四肢百骸的每一处角落。尤其猛烈地冲向他那如同布满淤泥、阻塞不堪的经脉,冲向那芜杂脆弱的灵根深处。
“呃啊——。”
这一次,胡龙象再也无法压抑,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嘶吼。这痛苦,与之前阴损迟滞的侵蚀截然不同。之前的侵蚀是外在的、缓慢的腐化,而此刻的痛苦,却是由内而外的、精准的“熔炼”。仿佛有亿万把烧红的、又淬了寒毒的小刀,在他的经脉中刮擦,在他的灵根上切割。要将那些阻塞的“淤泥”、那些脆弱的“杂质”,硬生生地刮掉、熔掉、提纯。
他蜷缩在冰冷的石壁角落,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带出大片的冷汗和污血。皮肤上缓慢膨胀的毒瘤和水泡,在墨玉毒种反哺的冰冷能量冲刷下,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结痂、颜色由青黑紫褐转为更深沉、更凝练的暗紫色。那些阴损粘稠的替代药力失去了核心的“引导”,如同无根的毒藤,虽然依旧在体内蔓延侵蚀,带来冻结、灼烧、腐蚀的痛苦,但破坏的速度已明显减缓,被墨玉毒种后续散逸出的吸力一点点蚕食、转化。
毁灭与新生的力量,在他这具饱经摧残的躯壳内疯狂交锋、撕扯。他死死守住识海最后一丝清明,运转起《木息生机法》。丝丝缕缕清凉的乙木青华之气艰难地渗透进来,如同最忠诚的工兵,在熔炼与破坏的战场上,拼命修复着那些被刮擦得伤痕累累的细微经脉,抚慰着被灼烧冻结的血肉。
时间在绝对的痛苦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那熔炉般的剧痛和阴损的侵蚀终于缓缓退潮。胡龙象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被汗水、污血和干涸的深紫色毒痂覆盖。巨大的斗篷早已在挣扎中散开,露出底下布满暗紫疤痕、却隐隐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坚韧与…奇异“光泽”的躯体。
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然而,他那双一直隐藏在斗篷阴影下的眼睛,此刻却死死睁开着。瞳孔深处,那死寂的冰潭之下,一点幽邃的墨芒如同被点燃的鬼火,疯狂地跳跃、燃烧。
痛。痛不欲生。那熔炼灵根经脉的酷刑,烙印在神魂深处。
但,值。
伪丹核心深处,那缕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融灵草碎片…被墨玉毒种吞噬了。虽然只有一丝,虽然带来的熔炼之痛如同地狱酷刑…但墨玉毒种反哺出的那股带着“熔炼”特性的精纯能量,冲刷过他经脉和灵根时带来的那种“刮骨疗毒”般的剧痛和…随之而来的、一丝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通畅”感。
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布满深紫疤痕的手掌在惨白萤石的光线下缓缓握紧。指节依旧僵硬变形,但握拳的刹那,一股远比之前凝练、沉凝、如同被反复锻打淬火后的冰冷力量感,在血肉深处清晰地涌动。那丝在芜杂灵根中艰难穿行的灵力,似乎…少了一点滞涩,多了一分锐利的凝练。
斗篷的阴影落在他半边脸上,遮住了他扭曲的疤痕,却遮不住他微微咧开的嘴角。那是一个无声的、冰冷到极致、却又燃烧着疯狂希望的笑。
他知道了。
这伪逆灵丹里,藏着融灵草碎片。虽然稀薄,虽然混乱…但那是真正的钥匙。墨玉毒种能吞噬它的毒素。胡龙象能利用它的药力。
痛。灵力流经之处,如同滚烫的砂砾在布满新鲜伤口的管道中强行推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痛。但…不一样了。那灵力,不再是浑浊的、带着无数滞涩感的溪流。它变得…更细,更锐利,如同被强行淬炼过、磨去了所有毛刺的冰冷钢丝。虽然依旧微弱,虽然推进得无比艰难、痛苦万分,但那丝凝练感,那丝破开淤塞时微弱却真实的“锐进”感……
是错觉吗?
不。
丹田气海中,那枚墨玉毒种表面幽光流转,比吞噬了十枚“焚脉锻骨丹”后更加沉凝内敛,边缘的锐利仿佛能切割神魂。它传递出的不再仅仅是吞噬的贪婪,更有一丝刚刚饱食了珍馐后的餍足,以及一种…奇异的、微弱的“熔炼”特性,如同融入了它本身的存在。
伪逆灵丹…融灵草碎片…墨玉毒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