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请诏反遭冷语拒，忠义难撼帝王心（2/2）

她缓缓站起身，膝盖因久跪而有些发麻，但更麻木的是她的心。皇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您以为，宁大人他们，拼死前来安都，历尽艰险，就只是为了这一纸诏书吗？您以为，他们的忠心，他们的牺牲，都是可以用诏书来交换、来衡量的吗？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了那句压在心底许久的话：您错了。他们来，是因为他们相信您是大梧的皇帝，是值得他们效忠的君主。可您……您却连这最基本的信任，都不愿给他们。

说完，她不再看梧帝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再次深深一揖，转身，步履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地走出了大殿。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夜色已然笼罩了安都。四夷馆内，灯火通明。宁远舟并未休息，而是强撑着伤体，与钱昭、杜长史等人仍在商议着后续计划。当看到杨盈在于十三的陪同下归来，脸色比离去时更加苍白，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失望时，宁远舟的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

他挥手让其他人暂且退下，只留杨盈一人在厅中。

殿下，他温声开口，递过一杯温热的茶水，辛苦了。

杨盈接过茶杯，指尖冰凉。她看着宁远舟那双深邃而沉稳的眼睛，那里面有关切，有担忧，却独独没有她预料中的急切与询问。她忽然觉得喉头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宁大人……她艰难地开口，我……我没能求来诏书。皇兄他……他认为您是为了六道堂的兄弟，才来救他的。他说……除非您将他平安送回梧国，否则……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下去了。

宁远舟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没有出现太多意外的神色，仿佛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了然，更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失望。

殿下不必自责。他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陛下的性子……臣多少是知道的。他向来……视人命如草芥，只在乎他手中的权柄，和他身下的龙椅。天门关的血，流得够多了，可惜……并未能让他明白，这江山社稷，究竟是由什么铸就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寂。臣早就知道陛下薄情，只是……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只是每当想起天道那些兄弟，想起他们当年在天门关，明知是死局，却依旧高呼着护卫陛下，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的样子……臣总还抱着一丝微末的希望，希望陛下至少……能记得他们为何而死。

他转过身，看着杨盈，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绝，却也带着一丝难以愈合的伤痛：如今看来，是臣妄想了。对他们而言，那是为国尽忠，是死得其所；对陛下而言，那或许……真的就只是臣子应尽的本分罢了。

这一句应尽的本分，像一把钝刀，重重地割在杨盈的心上。她看着宁远舟眼中那深切的失望，那不仅仅是对一道诏书求而不得的失望，更是对一位君主、对一种信念的失望。她忽然明白，宁远舟失望的，并非得不到那道雪冤的诏书，而是梧帝那颗永远无法被忠义与热血温暖的、冰冷的帝王之心。

殿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今夜，注定有许多人难以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