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阵法干预，一线生机（1/2）
天地死寂。
仿佛整个世界的声息都被方才那灭世般的一击彻底抹去。焦黑、龟裂的大地蒸腾着缕缕青烟，带着皮肉烧灼的刺鼻焦糊味，弥漫在凝固的空气里。空气本身沉重得如同铅汞，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带着雷霆余威的麻痹与灼痛。视野所及，一片末日般的残破，地面被犁出深不见底的沟壑，裸露的岩石在恐怖高温下熔融又凝固，形成扭曲狰狞的玻璃状结痂。
在这片炼狱的中心，一个身影几乎与焦土融为一体。
齐岳。
他跪伏着，身上那件曾流转着不凡宝光的护身法衣，此刻只剩下几片褴褛的焦黑布条，勉强挂在同样焦黑、布满可怕裂痕的躯体上。裂痕深处，并非血肉，而是某种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玉质光泽，那是他修炼多年的玉髓骨体在崩溃边缘发出的哀鸣。血，早已流尽，或者说在极致的高温下瞬间蒸腾，只留下深褐色的干涸印记。他低垂着头颅，凌乱如枯草的头发遮挡了面容，只有那微微起伏、如同破风箱般艰难抽动的胸膛，证明这具躯体里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随时可能断绝的生命之火。
“齐……齐道友！”一声悲怆到变调的呼喊打破了死寂。
了尘大师如一道灰影，不顾那空气中残留的恐怖雷火余威，冲到齐岳近前。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想碰触，又怕自己一丝微小的动作就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位向来古井无波的佛门高僧，此刻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骇与深切的痛楚。他清晰地感知到，齐岳体内那曾经磅礴如海的生机，正如同退潮般急速流逝，气若游丝，连神魂之火都在风中摇曳，黯淡得如同寒夜里最后一粒微弱的火星，只需一缕微风，便将彻底湮灭。
“撑不住了……气机涣散，玉髓骨体本源开裂……神魂之火……太弱了！”了尘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周围所有人的心上。
在他身后几步远，求真会的另外几位成员同样面无人色。负责望气勘脉的张老，手中那枚传承数代、用以感应天地气机的古朴罗盘，指针如同疯魔般毫无规律地剧烈跳动、旋转，最终“咔”的一声轻响，竟从中裂开一道细纹。他本人更是脸色煞白如纸，嘴角渗出一缕鲜红。精通符箓之道的清虚子，指间捏着的几张用以稳定心神、隔绝煞气的珍贵清心符箓，无声无息地化作飞灰，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通晓佛门秘咒的慧觉比丘，双掌合十，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口中低诵的经文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死局。
这两个字如同冰冷的铁枷，沉沉地锁住了每个人的心。第二重天劫的威力远超预估，那已非纯粹的自然伟力，其中蕴含的毁灭意志，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针对渡劫者本身的极致恶意。齐岳能挺过第一击，已是奇迹中的奇迹，身体与神魂皆已濒临彻底瓦解的极限。而下一重天劫，只会更加狂暴，更加致命。
绝望的阴云，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绝望几乎要将所有人吞噬的瞬间，一个冰冷、斩钉截铁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锋利的冰锥刺破了沉闷：
“布阵！”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一直沉默矗立在稍前方、凝望着劫云核心的身影上——林衍。
他不知何时已转过身。那张年轻的面孔上，没有悲怆，没有绝望，甚至连一丝常见的凝重都欠奉。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燃烧的、足以穿透绝望的绝对理智与决断之光。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导引分流阵！”林衍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字字清晰，如同金铁交鸣，在每个人耳中轰然炸响，“了尘大师，携‘坤元镇岳印’，立‘地坤’位！张老，持‘定星盘’，守‘天乾’位！清虚子，你符箓造诣最深，速布‘巽风’、‘震雷’二门避雷符基！慧觉比丘，以‘不动明王心咒’为核心，构筑‘离火’位精神屏障！”
命令如疾风骤雨，精准地砸向每一个人。没有丝毫解释，没有半分犹豫，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不容置疑的急迫。时间，在以毫秒为单位飞速流逝，头顶那翻滚咆哮的劫云，便是最冷酷的倒计时。
了尘大师浑身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导引分流阵？！这个名字他只在求真会尘封的古籍残卷中惊鸿一瞥地见过，记载语焉不详，只模糊提及此阵立意惊绝，非大智慧、大魄力者不可为，其核心在于“顺势而为，舍卒保帅”，乃是真正于绝境中搏取一线生机的逆天手段！林衍……他竟早已推演出来？甚至在此刻准备启用？
震惊如同电流掠过心头，但了尘大师没有丝毫犹豫。求生的本能和对林衍那近乎盲目的信任压倒了一切。几乎是林衍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枯瘦的身躯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迅猛，宽大的灰色僧袖猛地一抖！
一方巴掌大小、通体土黄、散发着浑厚沉重气息的古朴石印凭空出现。石印表面刻满了玄奥的符文，此刻符文流转，隐隐与脚下的大地脉动相呼应。了尘口中低诵真言，指诀翻飞如电，那“坤元镇岳印”嗡鸣一声，化作一道厚重的黄光，精准无比地射向林衍所指的方位——正南偏西，地坤之位！印落之处，一圈凝实的土黄色光晕瞬间扩散开来，如同在大地伤痕上嵌入了一枚稳定的基石。
另一边，张老也动了。他顾不得心疼那裂开的祖传罗盘，猛地将其抛向一旁，同时双手在腰间储物袋上一拍！一面更加小巧精致、中心镶嵌着一枚奇异星辰石的银色罗盘飞射而出。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罗盘之上，口中疾喝：“天星定轨，乾元归位！敕！”银色罗盘骤然爆发出璀璨的星辉，滴溜溜旋转着，带着一道清冷的银芒，稳稳钉在正北偏东的天乾方位。星辉洒落，与地坤位的黄光隐隐呼应，构成阵势最初的经纬框架。
清虚子反应最快，在林衍点到他名字的刹那，双手已如穿花蝴蝶般舞动。无数道闪耀着不同灵光的符箓——青色的巽风符、闪耀着丝丝电芒的震雷避符、土黄色的戊土护符……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从他袖中、怀中、甚至发髻间激射而出！符箓并非胡乱抛洒，而是精准无比地飞向特定的方位，或悬停半空，或嵌入焦土，或相互勾连，瞬间在齐岳外围的西南（巽风）与东南（震雷）两个方位，构建起两片由层层叠叠符光组成的、繁复而灵动的壁垒。符光流转，青电闪烁，形成两道充满灵动与抗拒之意的屏障。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怛侄他…”低沉、肃穆、充满无尽慈悲与坚韧力量的梵唱，从慧觉比丘口中流淌而出。他双掌合十于胸前，指尖结成不动明王印。随着真言诵念，一圈柔和而坚韧的金色佛光以他为中心荡漾开来。这佛光并非向外扩张，而是凝练如丝，迅速汇聚、编织，在正南方的离火之位，构建起一面纯粹由精纯佛力和守护意志形成的半透明金色光壁。光壁之上，隐约有细密的梵文流转，散发出抚慰心灵、抗拒外邪的温暖力量。
林衍本人，则成了整个阵法的灵魂核心。他立于阵势稍后方，双手十指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疯狂掐动、变幻着印诀。每一次指诀的变换，都伴随着体内精纯灵力的剧烈消耗，更牵引着庞大而复杂的神魂计算力。他的额头、脖颈青筋暴起，细密的汗珠瞬间渗出，又在体表残留的雷火高温下蒸腾成白气。
“坎水流转，引而不发！”
“兑泽暗藏，吞纳消解！”
“艮山为屏，定住虚空！”
“离火守心，慧觉再强三分！”
一道道指令伴随着他口中低沉却清晰的敕令，如同无形的指挥棒，精准地调动着阵中每一件法器、每一道符箓、每一股力量的位置与输出强度。他眼中神光湛然，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星辰轨迹在生灭、重组、推演。他在与时间赛跑，在与天威角力，以自身为枢纽，强行将这临时拼凑、融合了易学方位之奥妙、道家符箓之刚猛、佛门心咒之坚韧的复合大阵，在齐岳彻底崩溃、第二重天劫降临前的最后刹那，推向完美的平衡点！
阵法的光芒越来越盛。地坤位的浑厚黄光，天乾位的清冷星辉，巽震位的青电符壁，离火位的金色梵墙，以及林衍自身引动的水、泽、山等无形方位之力……各种截然不同、甚至属性相冲的力量，在他精妙绝伦的操控下，竟开始彼此交融、共鸣。一个巨大而复杂、散发着混沌初开般古老气息的能量场域，以齐岳为中心急速成型。阵势流转间，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漏斗状结构，漏斗的尖端，正指向齐岳身后数十丈外，一块事先被林衍标记过的、布满裂纹的废弃古老阵盘——那便是预设的“牺牲品”，用于承受致命洪流的泄洪口！
就在这庞大而精妙的复合阵法堪堪达到能量流转巅峰、即将彻底稳固的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
九天之上，那积蓄到极限的劫云漩涡中心，猛地向内塌陷！仿佛一只冷酷无情的巨眼骤然睁开。紧接着，一道比之前粗壮了何止一倍、色泽暗红近黑、表面缠绕着无数细小紫黑电蛇的恐怖雷霆，撕裂了苍穹，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戾意志，轰然劈落！
这道雷，已非纯粹的毁灭能量。它咆哮着，扭曲着，在坠落的瞬间，那狂暴的能量核心竟诡异地凝聚、拉伸，幻化出一张巨大无比、狰狞扭曲、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恶意的血色鬼面！鬼面空洞的眼窝死死锁定下方气息奄奄的齐岳，张开的巨口中是无尽的黑暗与毁灭的尖啸！这尖啸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的恐怖冲击，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向所有人的识海！
第二重天劫——蚀魂灭魄血煞雷！蕴含的不仅是极致的物理毁灭，更是针对神魂本源的抹杀意志！
“呃啊——！”求真会中修为稍弱的张老和清虚子，在这鬼面成型、神魂尖啸爆发的瞬间，同时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如金纸，身形剧烈摇晃，七窍之中竟同时渗出血丝！那守护心神的符箓与自身灵力屏障，在这等直指神魂本源的恶意冲击下，脆弱得如同薄纸。慧觉比丘的佛门金墙剧烈波动，光壁上的梵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他本人更是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金色血液，合十的双掌颤抖不止。
了尘大师凭借深厚的佛门定力勉强稳住心神，但维持“坤元镇岳印”的灵力输出也出现了明显的滞涩波动。
阵法，在鬼面雷劫降临前的精神冲击下，已岌岌可危！那刚刚构建起的精妙平衡，瞬间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
“守心！固阵！”林衍的嘶吼声如同受伤的猛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掐诀的双手猛地向下一压！
嗡——！
整个导引分流大阵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天乾位的星辉、地坤位的黄芒、巽震位的青电、离火位的金墙……所有力量在林衍不计代价的催动下，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起来！尤其是离火位的金色佛光屏障，在慧觉比丘拼尽全力的加持和林衍的阵力灌注下，陡然增厚数倍，无数细密的金色梵文如同活物般流淌、旋转，化作一面坚不可摧的精神之盾，死死顶住了那无孔不入的蚀魂魔音！
阵法核心，那无形的漏斗结构在巨大的压力下剧烈扭曲、变形，却顽强地没有崩溃。林衍的双眸因过度催动神魂而布满了血丝，视野甚至出现了重影和血色，但他掐诀的手指依旧稳定得可怕。
“就是现在！”林衍眼中爆发出孤注一掷的厉芒，印诀猛地指向那血色鬼面雷霆与阵法能量场接触的核心一点，“导——引——分——流！”
轰！！！
暗红近黑的鬼面雷霆，挟带着毁灭万物的恶意，狠狠撞上了那流转着混沌光芒的阵法力场！
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并未立刻发生。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
那狰狞的血色鬼面，在撞入阵法力场的瞬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无数道源自不同体系的力量——道家的符箓灵光、佛门的守护梵文、易学衍化的方位磁力——如同亿万根坚韧无比的丝线，层层缠绕、渗透、切割着这毁灭的洪流。
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尖锐摩擦声响彻天地，那是狂暴的毁灭之力与精密的导引之力在微观层面的疯狂角力！能量激烈碰撞湮灭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导引分流阵的核心奥义，此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阵法并未愚蠢地选择硬撼天威，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太极宗师，以整个复合大阵为支点，施展出四两拨千斤的绝技！
易学方位锁定的空间节点，构成了最稳固的“骨架”和精密的“轨道”。道家避雷符箓形成的青电壁垒，并非硬挡，而是巧妙地引导、偏转着血雷中最狂暴的物理能量流，如同在湍急的洪流中开辟出泄洪的河道。佛门守护心咒凝聚的金色梵墙，则化作最坚韧的“滤网”和“缓冲垫”，死死抵挡、削弱着那无孔不入、直指神魂的蚀魂恶意和鬼面尖啸。
林衍的双手早已化作一片虚影，指尖每一次颤动都牵动着整个大阵的细微变化。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承受着巨大的反噬而微微颤抖，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又被瞬间蒸干。他在精确地“感知”着血雷的能量构成，如同庖丁解牛，引导着其中最具毁灭性的核心恶意能量流，沿着那无形的漏斗轨道，艰难地、却又坚定不移地，导向预设的方向——那块早已布满裂纹、被当作弃子的废弃古老阵盘！
“嗬…嗬…”废弃阵盘感受到了那远超自身承受极限的恐怖洪流指向，竟发出濒死般的哀鸣，盘体上本就存在的裂纹如同活物般急速蔓延、扩张，散发出绝望的气息。
血色鬼面雷霆似乎察觉到了力量的“流失”和被“戏弄”，那张扭曲的面孔上，怨毒之色暴涨！它猛地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直透九幽的厉啸，核心处的暗红光芒骤然向内坍缩，凝聚成一道细若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深黑色能量流！这道能量流蕴含着最为纯粹的毁灭与恶意，如同毒蛇的毒牙，放弃了其他部分的纠缠，集中了所有的凶戾，强行撕裂了阵法引导的轨道，直扑齐岳的眉心！这才是蚀魂灭魄血煞雷真正的杀招——无视防御、直灭神魂的本源恶意！
“不好！”林衍瞳孔骤缩，他算到了一切，却低估了这天劫恶意凝聚的“智慧”和瞬间爆发的穿透力！阵法此刻力量分散在引导主体洪流上，对这凝聚到极点的“毒牙”，拦截已慢了一瞬！
眼看那道凝聚了天劫最终恶意的深黑细流即将洞穿齐岳那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神魂——
千钧一发！
“给我——转！”林衍目眦欲裂，狂吼出声！他体内早已濒临枯竭的灵力与神魂之力如同火山般不顾一切地爆发！他双手印诀猛地向旁边一错！
嗡！
整个导引分流大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芒瞬间黯淡了数倍。但在林衍这拼尽本源、甚至不惜自伤根基的强行扭转下，阵法核心那无形的漏斗结构，硬生生被掰动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角度！
就是这一丝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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