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死里逃生（2/2）

宜阳的身体剧烈一颤，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只剩下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她知道，这是父皇最后的底线了。她用自己换来了沈玠一线生机，却也被彻底剥夺了自由。

随即，皇帝那冰冷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件死物般，投向了地上的沈玠。那目光中再无半分往日的情谊，只剩下帝王的冷酷和厌恶。

他缓缓开口，声音疲惫而震怒，却带着最终的裁决力量，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砸落在沈玠早已破碎的心神上：

“罪奴沈玠，欺君罔上，把持厂卫，构陷忠良，罪大恶极！本应处以极刑，以正国法！然…”他顿了顿，语气极其勉强，“念其昔日…尚有微末之功，且…朕仁德为怀，不忍多见杀戮。”

这番话说得极其违心，群臣都听得出来，陛下这是为了公主，强行在找台阶下。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帝的声音陡然转厉，“着即，削去沈玠所有官职衔位，抄没其所有家产！东厂一干党羽，皆由三司严查议罪！”

“改判——”皇帝的声音如同最终的丧钟，敲响在沈玠耳边，“流放三千里！至北疆苦寒边陲，遇赦不赦！永世不得回京！”

“将此獠即刻拖出金殿，打入死牢，伤稍愈便即日押赴流放之地！不得有误！”

流放三千里！北疆苦寒！遇赦不赦！永世不得回京！

这几乎等同于另一种形式的死刑！以沈玠如今的重伤之躯，踏上那三千里流放之路，九死一生！即便侥幸到达那苦寒边陲，无医无药，环境恶劣，也绝无生还之望！这不过是延缓了他的死期，并且让他死得更加痛苦和卑微！

然而，听到这个判决，沈玠的心中，却无丝毫死里逃生的喜悦。

有的，只是更深、更沉、更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绝望。

（流放…永世不得回京…） （也好…也好…远离京城…远离殿下…她便安全了…不会再被我连累…） （殿下…您为何要如此…为何要为了我这般不堪之人…自毁名节…值得吗…）

他只觉得浑身冰冷，那刚刚呕过血的胸腔空空荡荡地疼，仿佛连最后一点支撑他活下去的东西都被彻底掏空了。流放的刑罚本身于他而言已无甚可怕，甚至是一种解脱。可宜阳为他所做的一切，却成了烙在他灵魂上最深的枷锁和罪孽，比任何肉体刑罚都更让他痛不欲生。他宁愿立刻被处死，也不愿看到她为他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

（是我…都是我…累她至此…）

两名殿前侍卫上前，粗暴地将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沈玠拖拽起来。镣铐哗啦作响，牵扯到伤口，让他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脸色瞬间灰败下去。

在被拖拽着转身，即将离开这紫宸殿的瞬间，沈玠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越混乱的大殿，极其短暂地、深深地望了宜阳最后一眼。

那一眼之中，包含了太多太复杂的情绪——有无法言说的痛苦，有深不见底的愧疚，有刻骨铭心的绝望，有哀求她保重的祈愿，或许…还有一丝被深深埋葬、永不敢宣之于口的、绝望的爱恋与诀别。

只是一眼。 快的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随即，他便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一般，头颅无力地垂落下去，任由侍卫将他粗暴地拖出了大殿，在那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留下一道模糊的血痕和拖曳的痕迹，最终消失在殿外的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中。

宜阳眼睁睁看着他被拖走，看着他那最后一眼，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一同拖走了，撕碎了，碾磨成了齑粉。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妹妹！”太子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扶住晕厥过去的宜阳。

皇帝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化为一声极度疲惫和怒其不争的沉重叹息，拂袖厉声道：“退朝！”

声落，他不再看任何臣子，转身大步离去，那明黄色的背影，竟透出几分从未有过的萧索和疲惫。

金殿之上，只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心中波澜起伏，皆知今日之事，绝非结束，而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开始。而那被拖走的罪奴和晕厥的公主，他们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