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寒刃初试（2/2）

沈玠却突然合上卷宗，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打断了孙淼的话。他抬起眼，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缓缓扫过刑房内所有的东厂番役，最后定格在孙淼脸上。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无波，而是带上了一种在西厂地狱中浸染出的、令人心寒的冷酷与戾气。

“孙档头，”沈玠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东厂的规矩，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徐公常教导咱家，水至清则无鱼，一些小打小闹，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森然无比：“但过了线，把手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坏了宫里的大事…那就不是贪墨，是找死！徐公的意思，对这种过了线的，发现一个，剁一只手！发现一窝，就连窝端！”

他猛地将卷宗摔在旁边的刑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所有人心头一跳！

“这案子，重新查！”沈玠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反驳，“从仓场到大使，从门房到可能涉及的御史衙门，所有关联人等，一个不漏！赃款去向，粮食流向，给咱家查个水落石出！三天之内，咱家要看到真正能交代过去的卷宗！否则…”

他目光冰冷地盯着面如土色的孙淼：“咱家只好如实回禀徐公，说东厂的人…办事不力，连这么个小案子都查不明白！”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刑房内所有的东厂番役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太监。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混合着司礼监威势和西厂狠辣的气场，竟让他们这些老油条都感到一阵心悸！

孙淼更是冷汗涔涔，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他此刻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绝不仅仅是靠着徐世杰的宠信，其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角色！那眼神中的冰冷和决绝，绝非装腔作势！

“是…是！奴婢明白！奴婢这就重新查！一定查个清清楚楚！”孙淼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躬身应下，语气恭敬无比。

“很好。”沈玠脸上的戾气瞬间收敛，又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杀气腾腾的人不是他。“咱家等着看结果。”

说完，他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转身，带着小禄小福，在一片敬畏的目光中，缓步离开了东厂刑房。

走出东厂那阴森的大门，冬日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沈玠才几不可查地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内衫，早已被冷汗浸湿。

刚才那一番作态，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他必须模仿记忆中王振和他那些爪牙的狠厉，必须借助徐世杰的虎威，才能镇住那些东厂的老油条。

他们是惧徐公，而非服我… 这个认知无比清晰地刻在他的心里，带着一丝苦涩的自嘲。他依旧弱小，依旧需要依附着更强的力量，才能勉强立足。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东厂院墙一角，几个看似无所事事的番役正聚在一起低声交谈，其中一人似乎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复杂，随即又迅速移开。

另一侧廊下，一位穿着掌班服饰的太监正与孙淼低声说着什么，孙淼脸上带着讨好的笑，那掌班却神色冷淡，目光偶尔扫过沈玠离去的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敌意？

沈玠的心微微一沉。

东厂内部，果然并非铁板一块。东厂树大根深，其麾下派系林立，关系盘根错节。孙淼之流或许只是小角色，但刚才那一眼，那掌班的态度…显然，他今日这番“初试寒刃”，已经落入了某些人的眼中。

徐世杰让他来东厂，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查案，更是要借他这把刀，来搅动这潭深水，试探各方的反应。

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他握了握袖中微微颤抖的手，强迫自己挺直脊背，一步步，朝着司礼监的方向走去。臂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