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宏大与现实（2/2）

自己受伤无所谓。但我不愿看到他人受伤。向恐惧屈服，因贪生怕死而抛弃他人……那样的结局，只会是火焰之夜的重演。

这种事绝不能再发生。

被魔道的暴虐夺去生命的无依无靠之人。守护他们，避免牺牲发生，并且，铲除那毫无道理的根源——这或许就是 Archer所说的“直面痛苦”的道路，进而，也能称之为“正义的伙伴”吧。

“高兴吧，少年——你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那位神父的笑容，我终于理解了。守护一无所知的人们，与消灭伸出魔爪的邪恶，本就是一体两面。

曾经不过是个普通学生、半吊子魔术师的我，通过踏入圣杯战争这片战场，终于握住了这枚硬币……

原来如此，想要成为正义伙伴的愿望，确实即将实现。

该守护谁？

该讨伐什么？

该怎么做？

该前往何方？

从那场开端的夜晚起，这些问题就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我嘴上说着要成为拯救众人的正义伙伴，身体却被困在迷雾中动弹不得。

驱散迷雾的方法其实很简单——但一旦选择，便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而现在，我已经做出了其中一个选择。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这才是娱乐的正道，是连接愉悦的丝线。

而这份愉悦，恰恰会指引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与正义——所以，杂种，你首先该懂得‘喜悦’。这会是一切的起点。”

人与人之间的厮杀，有警察和法律来管。

即便大国之间爆发战争，也有条约和联合国的存在。

可是——魔术师之间的争斗，以及被卷入其中的人们，到底该由谁来管？这些年来，又有谁救过樱呢？

那些连自己成了魔术祭品都不知道，就默默受伤、甚至死去的人。

单是上一次圣杯战争，这样的人就有数百……若放眼不同国家与时代，真不知会是何等骇人的数字。

我该守护的，正是这些人。

我该讨伐的，是那些不受国家与法律制裁、强加无理苦难的魔术师。

如果这场圣杯战争，是不断夺走无数人生命的根源——那我就要把它彻底粉碎。

哪怕被人指责是报私仇、是伪善，只要尽头有一个能让所有人微笑的世界在等待……我大概，就能从中感受到“喜悦”吧？

“——我决定了，Archer。虽然我还是不懂什么是愉悦，但我找到了自己无法容忍的事，也找到了想做的事。”

“哦——”

一直超然事外的 Archer，气息终于有了变化。我抬头望去，方才还望着远方星辰的青年，正用那双绯红色的眼眸俯视着我。

他眼中那锐利的锋芒，是我曾见过无数次的——这位黄金英灵，似乎要对“卫宫士郎”给出的答案做出裁决。

“从十年前开始，我就一直在想。我该做什么？怎样才能成为正义的伙伴？

说到底，根源其实很简单……我只是不想让那个夜晚重演而已。

那些伤害无关之人、伤害一无所知之人的魔术师；那些把他人当作工具，只为自己私欲而杀戮的魔术师；还有像圣杯战争这样，把这种恶行视作理所当然的疯狂体系。

我最无法容忍的，我必须与之战斗的，大概就是这些吧。

我想守护的，不是‘樱’或‘城里的人’这样二选一的答案。

无论是樱，还是城里的人……所有可能沦为那些家伙祭品的人，我都想尽力去救。”

“想好了吗，杂修。做决定之前，最好想清楚。

道路不止一条。

挣扎着想要拯救世间万物的路，坚持守护某一个人的路，或是为了拯救少数弱者而与强者抗争的路——无论这些路多么愚蠢，你都有选择的自由。”

这突如其来的真挚忠告，完全不像他会说的话，我不由得投去诧异的目光。

刚才还在一个劲地煽风点火，现在又说这种话，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疑惑大概都写在了脸上。Archer嗤笑一声，抱起双臂，傲慢地俯视着我。

“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御主。作为从者，给点忠告总还是可以的。

——没有回头路了，杂修。这场战争已经接近尾声，那个小姑娘没多少时间了。

你没有闲工夫选什么稳妥的办法，很快就会迎来必须由你亲手决断的局面。

人这种生物，一旦染了血，就会被无谓的罪孽所困扰。你的大义里，是否藏着甘愿承受这份痛苦的决心？”

即便这只是出于从者的义务，真没想到这个极度自我的男人会问得这么深入。这份沉重的选择，重重地压在了我的肩上。

挣扎着想要拯救世间万物的路——理智告诉我，这根本不可能。

可如果没经历这场圣杯战争，我大概还会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条路冲去吧……因为我连无法拯救他人的自己，都无法容忍。

连该拯救什么、该打倒什么都搞不清楚，只是盲目地战斗下去。

能活到现在，或许本身就是一种奇迹，我其实有无数次可能早已死去。

就算靠着层层幸运活了下来，也必定不会安然无恙，前路定然也是一片阴霾。

为了消除眼前所见的悲剧而战，最后说不定会一头扎进某场内乱，就此殒命——这样的未来，我无法否定。

但这两周来的激战，已经足以改变我。我无数次被这个男人斥责——他说还有路可走，问我真正想做的是什么，让我看得更长远些。

那种从高处、从远方俯瞰一切的思维方式。

无论面对谁，都坚守自我的那份矜持。

无论处境多么绝望，都能将未来攥在手中的那份目光。

在我眼中，这一切都如同照亮黑暗的黄金——耀眼得令人目眩。

“我决定战斗了。——我相信，这条路没有错。”

“——是吗。”

他的语气里，或许藏着一丝羡慕吧。或许，那和我对卫宫切嗣的憧憬，是同一种情感。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见到了一位在遥远的过去奋战到底的英雄。

那位统领众人、超越常人的王者，虽被人畏惧地称作暴君，却始终守护着他的人民。

无论是支配古老森林的神明，还是粉碎天地的灾害化身，这位英灵都从未屈服。他与挚友并肩作战，跨越了所有试炼。

回想起这一切，我终于明白了。在他冲破不公的身影中，我终于窥见了真相。

我真正无法容忍的事物——是那个开端之夜所发生的惨剧，以及面对那份不公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想要成为的模样，从一开始就未曾改变。只是一直没能看清脚下的道路。说到底——卫宫士郎，就是想成为一名真正的正义伙伴。

“那么，你要如何战斗？你所挑战的，是魔道这一世界本身。你不过是个平庸的杂种，凭什么和魔术师抗衡，又凭什么守护那些人类？”

这平淡的追问，让我感觉像是被戳中了要害。因为我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嗤之以鼻。

借用这家伙的话来说，我很清楚自己这话有多“不知天高地厚”。

毕竟，我刚刚扬言要与所有危害普通人的邪恶魔术师、以及魔术相关的体系为敌。

但 Archer没有笑。既没说“不可能”，也没说“放弃吧”。他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仿佛宣称自己是世界第一的态度，可话语里却充满了考量可行性与觉悟的知性。实在是，再也没有比这家伙更适合“王”这一身份的人了。

“啊，我知道。现在仅凭我一人，大概是做不到的。

连魔术都用不熟练的我，连一个魔术师都赢不了。要是出现从者那样的家伙，我马上就完蛋了。

但是，Archer。是你告诉我，无论什么情况都有路可走，要从更高处去看。

所以我……决定从开辟道路开始做起。

一个人赢不了，就依靠同伴。现在赢不了，就等待时机。需要什么东西，就去拿到手。

就算这样，也未必能实现所有目标——但总比连路都找不到，就一个人乱冲要靠谱得多，胜率也会高不少吧？

所以首先……我需要借助远坂、伊莉雅，还有你的力量。我要找出能同时救下樱和城里人的路。”

没错。现在就断定只能救一方，还为时过早。这位从者都不知道为此斥责过我多少次了。

说到底，事情还没定局，就想着要舍弃其中一方，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正义的伙伴吧。

或许将来某一天，我终究会面临不得不二选一的局面。

但那不是现在。讽刺的是，正是这位英灵教会了我如何避免那种事态发生。

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但如果有值得信赖的同伴，有能用的工具，选择就会成倍增加。

就连这位贯彻孤高的王者，也曾和挚友并肩作战。既然要挑战击退【世间一切之恶】这般艰难的任务，就本该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