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抓私运渔货的人(2/2)
李大宝点头:“你这人真讲理。”
“不是讲理,是规矩。”宋仁泽淡淡地说,“海是公的,靠的是人情。要是光顾自己,哪天出事没人帮你。”
“我懂了。”
他们一筐筐把鱼挑出来,装在竹篓里。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滩上已经热闹起来,村里人提着桶、背着篓都来了。有人笑着喊:“仁泽,今天收成不错啊!”
“还成,老天给面子。”宋仁泽笑着回应。
妇人们围上来挑鱼,叽叽喳喳地议价,孩子们在一旁蹦着看。李大宝看着那一筐筐亮闪闪的鱼,心里又激动又踏实。
“宋叔,这活儿真有意思。”
“嗯。”宋仁泽擦了擦手上的盐水,“这就是海给的饭。你只要不偷懒,老天不会饿你。”
他看着海面,神情温和,像是又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李大宝站在他旁边,忽然说:“宋叔,我决定了,明年我也要攒钱买条船。”
宋仁泽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好,等你那天真撑起船,我给你当第一个帮工。”
宋仁泽点点头:“黄鳝肉紧,城里人爱吃。要是能捉上来个十来斤,足够换一袋米了。”
李二虎“嘿嘿”一笑,扭头看看水面。夜幕已经压下来,稻田那边的青蛙叫得乱成一片,远处的芦苇摇着影子,水汽混着泥腥味扑面而来。
“这鳝鱼晚上才出洞,咱得耐着性子。”宋仁泽蹲下,把竹筒一一排好,往里面塞进切好的蚯蚓。“鳝鱼闻腥,见活的就钻。二虎,你再去那边塘角多挖点泥,把筒埋一半。露太多它不敢进。”
“得嘞。”李二虎答应着,挽起裤脚,光脚踩进水里。凉意一阵阵往上冒,脚趾缠上稀泥,黏得紧,他打了个哆嗦,咬牙笑了笑,“这水可真冷,老大,你说这玩意儿不怕冷吗?”
“鳝鱼钻洞,身子有油水,怕啥冷。”宋仁泽把最后一根竹筒也安好,抬头望望天色。天边的云层被月亮撕出一道缝,一线微光照在水面,鳞片似的光点闪动不休。
“这天亮堂得很,正好。”他道。
李二虎跳上岸,拍了拍腿上的泥:“老大,咱放这么多筒,一晚上能捉几条?”
“要看运气。”宋仁泽把肩上的背篓放下,从里头摸出一支旱烟点上,吐出一口白烟,“鳝鱼精得很,水里要是有人脚步声重,它就缩进洞。咱得轻着点。”
“那可得慢慢蹭着走了。”李二虎学着猫的步子,弓着腰,在水边一点一点挪。忽然,他指着不远处的水草堆小声说:“老大,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个鳝洞?”
宋仁泽眯起眼,一看那水面果真有个细小的气泡咕嘟冒出来,像有人吹气似的。
“有戏。”宋仁泽咬掉烟头,压低声音,“二虎,去拿竹签,轻轻探探。”
李二虎猫着腰凑过去,伸出竹签在水口一戳,只见那气泡立刻停了,水草微微一动。他屏住呼吸,慢慢拔出竹签,一条黄得发亮的鳝鱼尾巴居然从洞口探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他压低声音喊,手还在抖。
宋仁泽一把按住他手腕:“别慌,慢点。你用手去摸它尾巴,顺势一捏,往外抽。鳝鱼滑,你要稳。”
李二虎点头,手探下去,指尖一沾就觉那鳝身冰凉滑腻。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握,那鳝鱼立刻乱甩,水花溅了他一脸,他一边笑一边骂:“娘咧,这玩意儿真滑!”
宋仁泽眼疾手快,一下子抄住鳝头,用力往上提。那鳝鱼在月光下扭成一条金带似的,噼里啪啦乱打,差点从他手心滑脱。他赶紧塞进竹篓里,用草绳勒住篓口。
“这条有半斤。”他笑着说,“开个好头。”
李二虎擦了把脸,喘着气道:“这还只是头一条。老大,要是能捉个十几条,明早我请你喝高粱酒!”
“喝啥酒,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宋仁泽笑道,拍拍他肩,“走,去那片浅滩看看,那儿水温适,鳝鱼爱钻。”
两人提着竹篓,沿着田埂慢慢走。夜风凉飕飕,蛙声此起彼伏,月光打在水面,像碎银一样。偶尔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村子那边亮着昏黄的油灯,风里飘来炊烟味儿。
“老大,”李二虎忽然说,“你说咱干这个,算不算走偏门?万一被生产队知道了,会不会扣工分?”
宋仁泽笑了笑:“鳝鱼又不是公家的。只要不偷稻田里的,就算自个儿捉。再说了,咱也不是光图钱,家里没米,总得想办法。”
李二虎点头:“也是。上回家里断炊,我娘还拿红薯皮熬粥,喝完那一锅,嘴里全是渣子。”
“穷日子怕啥,只要肯干,迟早有出路。”宋仁泽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去,把手伸进水里摸探,“你看这地势,水下软,应该有洞。”
他摸了几下,果然摸到一个圆滑的口子,用竹筒轻轻探入,再塞进蚯蚓,压实泥巴。
“就这口,明早保准有收成。”他说完,又起身拍拍手上的泥。
“老大,你说鳝鱼也怪,白天躲得没影,晚上就满地乱窜。”李二虎嘀咕。
“那是天性。鳝鱼怕亮,夜里才敢出。你想啊,白天有鹭鸶、白鹤在上头盯着,它要是敢露头,还不得被叼走?”
“哈,这倒有理。”李二虎乐了,挠挠头,“鳝鱼这脾气,倒跟咱们这些人差不多——白天不出声,晚上出来折腾。”
“那得看折腾能不能换口饭吃。”宋仁泽笑着说。
两人边聊边干,竹筒一排排地插在岸边。到了半夜,天上云开月出,田野银光一片。宋仁泽坐在堤上歇脚,拿出干烟叶点上,烟火在黑夜里闪亮。李二虎躺在草里,咬着根狗尾草,眯着眼望天。
“老大,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来这儿摸鱼?”他问。
“嗯,那会儿穷啊,家里没油盐,就靠河里那点活计。记得有一回,我和你三叔来摸黄鳝,结果遇上蛇,吓得我钻进水里一宿。”
“哈,那得冷死。”李二虎笑得直拍腿。
“冷倒还好,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裤子被水蛭咬了三条口子。”宋仁泽摇头,“那次算是记牢了,摸鱼得小心。”
“那要是鳝洞里钻出蛇,可咋办?”
“蛇洞和鳝洞不一样。鳝洞圆滑,水口小;蛇洞有腥味,还能看到鳞痕。”宋仁泽语气淡淡,“久了就能分辨。”
“原来还有这门道。”李二虎感叹。
“赶海、赶山、打猎,哪行不是靠眼力?”宋仁泽轻叹,“咱这辈子没别的本事,靠这点手艺混口饭吃罢了。”
夜渐深,露水打在头发上,凉意更重。两人又去巡了一圈,检查竹筒。忽然,一处水面泛起一阵乱动,浮漂在月光下晃得厉害。
“有动静!”李二虎一跃而起,掀起裤脚冲过去。
他伸手一提,竹筒里啪地掉出一条大鳝鱼,那身子粗得像胳膊,扭得飞快。李二虎吓得往后一跳,差点摔在泥里。
“哈哈,发了!”宋仁泽笑着冲上来,把那鳝鱼按住,“这条起码一斤半!”
“老大,这回真赚了!”李二虎笑得合不拢嘴。
“别光高兴,快放进篓里。再巡一圈,明早五点得收。”宋仁泽抹抹汗,神色平静,却藏不住眼里的光。
夜风吹动水草,远处鸡叫隐隐。等他们最后一轮收完,竹篓里已有十几条黄鳝,活蹦乱跳。月亮快落山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够了,走吧。天亮让人看见可不好。”宋仁泽提起篓,脚步轻快。
李二虎扛起竹竿,一边走一边数:“一、二、三……十五条!老大,这回得换两袋米!”
“呵呵,别数了,回家先睡一觉。等下午拿去供销社,记得嘴严点。”宋仁泽叮嘱。
“我懂。”李二虎点头,笑得像个孩子。
他们沿着田埂走回村口,天光渐亮,露水打在脚背上,凉丝丝的。村里鸡叫声此起彼伏,炊烟开始升腾。
宋仁泽停下脚,回头望了眼那片水田。昨夜的月光已散,只剩一片淡淡的雾气。
“这地方啊,藏着金子。”他说。
李二虎疑惑地看着他:“哪来的金子?”
宋仁泽笑笑:“能换米的,就是金子。”
李二虎连忙把手里的篓子拎紧:“成,老大,你走前头,我跟紧你。”
两人踩着湿滑的淤泥往岸边走,脚下咯吱作响。夕阳早已落尽,天边只剩一丝暗红的光,海风里带着腥味。
“这回可捞着了,”李二虎一边走,一边喘气,“那几只花蟹,得有两斤重,拿回去卖了能换点盐。”
宋仁泽笑了笑:“先别高兴太早,回得了家再说。昨晚上我听见那边的野狗叫,八成又有野猪下山。要是明儿个去赶山,也许能逮一头小的。”
“真要去?”李二虎愣了下,“这几天下雨,山里滑,枪也潮。再说你那‘老五六’早就该上油了。”
“上不去山,咱还吃啥?你看这年景,海边的贝也少,地里荒着一半,队里的活一完,大伙都去山里放夹子。”宋仁泽停下脚步,用竹篙探了探前面的水,“你不去我自己去。”
“谁说我不去。”李二虎嘟囔,“就怕嫂子不让。上回你摔了那次,回来她哭了一宿。”
宋仁泽苦笑:“女人家的话,听个意思就成。家里没米了,哭能当饭吃?”
李二虎挠挠头,没再说话,只听得浪声一阵紧过一阵。
他们快到岸时,忽然听见不远处“扑通”一声。
“啥动静?”李二虎压低声音。
“可能是鱼被困潮沟了。”宋仁泽眯着眼,“去看看,离岸不远。”
两人趟着齐膝的水过去,果然见一条黑乎乎的大鱼在泥里翻滚,尾巴拍得水花乱溅。
“哎呀,这不是石斑!”李二虎惊喜地叫,“仁泽,这一条少说五六斤!”
“别喊,别喊。”宋仁泽丢下篓子,蹲身掏出手里的竹叉,“你从那边围,别让它窜走。”
“得嘞!”李二虎绕到一旁,嘴里还小声念叨,“今天走运,老天爷赏饭吃。”
那鱼在泥水里猛地一蹦,几乎撞到宋仁泽的腿。宋仁泽眼疾手快,一叉下去,竹叉正中鱼背,只听“咯吱”一声,泥水都震开一圈。
“逮住了!”李二虎一扑上去,两人合力把鱼抬进篓子里。
“行了,够本了。”宋仁泽笑出声,“这回回去嫂子也不念叨了。”
两人上岸时天已全黑,星星稀稀落落挂在天边,潮水拍着岸脚,发出低沉的响声。
回村的路蜿蜒着穿过一片红树林,夜里有蚊虫嗡嗡,脚下偶尔传来青蛙的叫声。
李二虎打着手电,光一晃一晃:“老大,你说那野猪真在咱后山?”
“真有。”宋仁泽肯定道,“上月我看见拱地的痕迹,还有粪。大的怕有一百多斤,小的也有七八十。”
“那要真打着,够吃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