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卖青蟹!(2/2)
宋仁泽额头青筋暴起,双臂抖得像筛糠,“别愣着,二虎,往它头上招呼!”
李二虎一咬牙,纵身往前,长矛顺着水势刺去。那黑獠鱼浑身是滑的,鳞片反着冷光,尾巴一扫,打在矛杆上,啪地一声,震得李二虎虎口发麻。
“哎哟——!”他闷哼一声,差点松手。
宋仁泽大吼:“顶住!别退!它快不行了!”
“我顶个鬼!它尾巴比我胳膊都粗!”李二虎骂着,但脚下一沉,猛地把矛尖压低,顺势一推,只听“噗嗤”一声,矛头又进了几寸。
黑獠鱼疼得一甩,激起一股水浪,两人同时被溅了一脸泥水。鱼在浅滩里翻腾,水声哗啦啦地直响,周围的浪花像下雨一样打在他们身上。
“快,别让它钻回深水!”宋仁泽喊。
李二虎一脚踩上鱼背,整个人差点滑倒。他怒喝一声:“我来压着!”
宋仁泽趁势又抓住鱼叉的尾端,猛地往下压。那黑獠鱼终于不动了,尾巴抽了几下,水里全是血,慢慢染红了滩涂。
两人喘着气,愣了好半晌,才确认那条怪鱼彻底没了气息。
李二虎坐在泥里,哈哈笑起来:“祖宗显灵,这回可值老鼻子钱了!”
宋仁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笑道:“这玩意得有七八十斤吧?拿回去晒干能换多少粮票!”
“粮票不说,这鱼肝一剖,油能熬好几瓶。嫂子做菜得乐疯。”李二虎咧着嘴,眼睛里全是喜气。
宋仁泽喘匀了气,看着那条黑獠鱼,摇摇头道:“这东西要不是命大,我们俩都得被它拖下去。”
李二虎伸手拍拍他的肩:“命大是咱的,鱼命短是它的。走,收拾回村。”
他们俩合力把黑獠鱼往岸上拖,鱼太重,拖着在泥里一路翻出沟印。好不容易上了滩,天已经泛白,远处的海风带着腥味。
李二虎笑道:“天亮了,回去得让老支书看看,咱俩又立功了。”
宋仁泽叹口气:“别立什么功,这玩意要是上报了,队里肯定得分去一半。”
“那也好啊,总比被人说咱偷着卖强。”李二虎嘿嘿一笑,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快点儿,趁涨潮前走,不然一会儿又得陷进泥里。”
俩人肩挑鱼、手拎工具,走在通往村子的土路上。路边芦苇被晨风吹得沙沙响,远处鸡已经叫了几声。
刚到村口,正碰上老丁头挑着水桶回来,他眯着眼一看,惊得张大嘴:“嗬,这不是黑獠鱼?你们俩从哪逮的?”
李二虎得意地一拍鱼尾:“湾口那片滩涂,咬上鱼叉还想跑,被我和仁泽整服帖了!”
老丁头啧啧称奇:“黑獠鱼那玩意凶得很,前年可把老三的腿都抽折了,你俩可算命硬!”
宋仁泽笑笑:“命硬不敢说,力气是都使干净了。帮个忙呗,去队里喊几个人来抬。”
老丁头应了一声,扔下水桶一路小跑。不到一会儿,村子里人都围了上来。
“哎哟,这得有多重啊?”
“啧,这鳞子黑亮黑亮的,看着瘆人!”
“这鱼肝肯定值钱啊,油多得很!”
李二虎眉开眼笑:“别挤啊,等队长来称一称。”
宋仁泽看着那群人,脸上挂着笑,但心里还是打鼓。他低声对李二虎说:“要是队里全分了,咱这几天白忙活。”
李二虎挤眉弄眼:“放心,我心里有数。”
不一会儿,队长刘长河来了,穿着旧棉袄,脚上泥还没干。一看那条鱼,也愣住了。
“这是在哪逮的?”刘长河问。
宋仁泽老老实实答:“湾口那片,昨天傍晚下叉的。”
刘长河摸了摸下巴:“这玩意可稀罕啊,能换不少钱。按理得上交公社。”
“队长,”李二虎笑眯眯地插嘴,“咱村年年上交那么多,这回能不能先留一点?大伙儿分分,改善改善伙食?”
刘长河皱了皱眉:“这得看上边咋说。不过你俩也算立功,少不得有点奖励。”
“奖励就行。”李二虎笑得眼睛眯成缝,“到时候能分点鱼油就中。”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
“留点鱼鳞,媳妇说能泡药酒。”
“分点鱼肝给俺娘,她这阵子老咳嗽。”
“咱村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刘长河挥挥手:“都别嚷嚷,先抬到晒场去,称一称。”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鱼抬到晒场,村里那杆老秤咯吱作响,一称,八十四斤整。人群一阵惊呼。
“真有八十多斤!”
“这鱼得上公社报告了!”
宋仁泽看着秤杆上的数字,心里五味杂陈。李二虎却乐呵呵地说:“上报就上报,咱抓的,名声总跑不了。”
刘长河点点头:“二虎、仁泽,今天先别出海了,好好歇歇。晚上大伙一起分点鱼肉,剩下的我明天送公社。”
“好嘞。”李二虎答应着。
到了傍晚,村头炊烟升起,晒场边搭了个大锅,咕嘟咕嘟地炖着鱼汤。油花漂在汤面上,香得一条街都能闻到。几个小孩围着锅转,直咽口水。
“嫂子,再放点姜!”
“唉,别糟蹋了好料,鱼肝得单炖!”
“快盛一碗给仁泽他们!”
宋仁泽端着碗,笑着对李二虎说:“这一回,算没白拼命。”
李二虎咬着一块鱼肉,边嚼边笑:“拼命也值啊。这一口油花,得让人记到明年。”
刘长河端着碗过来,语气缓了许多:“你俩这次干得漂亮。下回再有这种机会,记得带上小陈那小子,年轻有劲。”
宋仁泽笑道:“行,带他就是。反正黑獠鱼也不会天天来。”
“可不敢这么说。”李二虎接话,“你忘了去年冬天那条白鲨,差点咬断渔网。”
“嗨,那是老事了。”刘长河摆摆手,笑着喝了一口汤,“你们啊,命硬、手快,这村子少不了你俩。”
天色渐暗,远处海浪声低沉地拍着礁石。村子里灯火一点点亮起,风带着鱼汤香,掠过滩涂,也掠过他们粗糙却满足的笑脸。
宋仁泽抬头看了眼天,淡淡说道:“明儿该晴。咱去山里看看那片竹林,听说野兔多。”
李二虎笑道:“成啊,赶山、赶海、打猎,咱啥都不怕。”
李大宝蹲在一旁,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宋叔,这鱼得有四十斤吧?咱湾子里可几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青头鱼了。”
“快五十斤。”宋仁泽抹了把额头的汗,笑了笑,“前几天潮水大,我就猜着湾口那边准能堵住几条大的。大宝啊,你得学着点,赶海这行,眼睛要尖,脚要勤,心更要细。”
“我记着呢。”大宝忙不迭地点头,又递上一块干净的布,“宋叔,擦擦手。您这刀法,我学个三年也比不上。”
宋仁泽呵呵一笑,接过布,“刀法算个啥,主要是心稳。下刀得准,手别抖。鱼啊,不比野鸡野兔,鱼要是伤得不对,肉味就散了。”
“我娘说,您年轻那会儿下海一趟,能拎回一筐鲻鱼。”
“那时候鱼多啊。”宋仁泽叹了口气,“潮水一涨,湾子口全是鱼,拿竹篓往里一伸,就能挤满。哪像现在,得划半宿船。”
大宝听着,眼里闪着光,“那要是回头鱼真少了,咱就上山打点野味呗。”
宋仁泽斜了他一眼,“你小子倒是嘴快。上山打猎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枪可不是竹竿。你要真想去,得先跟你爹打声招呼。”
“我爹说等秋收完再让我去跟您学两天。”
“嗯,那还行。”宋仁泽点了点头,扯开麻绳,把鱼挂到屋檐下晾着,“这鱼得风干一会儿,晚上再刮鳞。你去把炉子点着,等会儿烤点鱼皮吃,喝口热汤。”
“好嘞!”
李大宝跑出去,一阵风似的。屋外的风带着海腥味,卷着细沙打在木门上,发出啪啪声。远处还有几个人影在海滩上捡螺壳、翻海蛎子。
没多会儿,大宝端着一盆柴火进来了,脸被烟熏得黑一块白一块。
“宋叔,火旺着呢!”
“嗯,把鱼皮放上去,别烤焦。”宋仁泽拿了块旧铁网压在火上,放上切好的鱼皮。油脂一遇火,吱吱作响,香气立马飘了出来。
“香死了。”大宝咽了口口水。
“别急。”宋仁泽拍了他一下,“你这小子,一天到晚嘴馋。”
“嘿嘿,宋婶都说我这毛病改不了。”
“你宋婶嘴碎。”宋仁泽笑骂一句,转头看见村口那边走来个瘦高个儿,“哟,那不是刘三子嘛!三子,过来尝口鲜的!”
“哎——你这鱼是从哪儿弄的?”刘三子走近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我的天,这青头鱼也太肥了!”
“大潮那天堵上的。”宋仁泽笑着说,“算是老天赏的。”
刘三子摸着下巴,“宋哥,这鱼要拿去供销社卖,怕不是能换好几十块?”
“卖啥卖,”宋仁泽摇头,“咱村人都忙秋收,谁家都缺点肉,分一分就是了。明儿我切几块送给你娘去。”
“那可太谢谢了。”刘三子笑得合不拢嘴。
大宝插嘴道:“宋叔刚说了,鱼血要放干净,不然肉腥。我瞧您这刀口开得真利落。”
刘三子挑了挑眉,“学徒呢?不错啊,大宝,等你学成了,也能独当一面。”
“我得多练练。”大宝憨笑。
屋外的风渐大,海浪声一阵紧似一阵。宋仁泽抬头望了眼天,“明天怕是要下雨。”
“那得早起出海。”刘三子说,“我听人说湾口那边还看到过野鸭。”
“野鸭?”大宝眼睛亮了,“那我也想去!”
“你就歇歇吧。”宋仁泽瞪他一眼,“打鸭子可不是嘴上说的。你还没摸过猎枪呢。”
“宋叔,我胆子大!”
“胆子大没用,得眼快、心稳。你要是开枪慢半拍,鸭子早飞老远了。”
刘三子笑着摇头,“宋哥,您这几句话,我听着都比上县里那老师讲课带劲。”
“少贫嘴。”宋仁泽哈哈一笑,转身把火堆拨旺,“吃吧,都烤好了。”
三人围着火堆,一边嚼着焦脆的鱼皮,一边听着外头的浪声。夜渐渐沉下来,天边的霞光被海风吹散,渔村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宋叔,”大宝边嚼边问,“您年轻那会儿真见过海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