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成立管理小组(2/2)
父亲抿了一下嘴角,点头:“那就听你。”
娘把最后一碗米饭刮在碗里,递给儿子:“你们赶海我不拦。可记着,红树林那块,涨潮快,别贪。命要紧。”
“记着呢。”宋仁泽笑,“我在外头也没少跟红树林打交道。你放心,我给我们仨都拴绳子。”
吃罢饭,娘去灶屋收拾,父亲拿了小板凳,坐在灯下理破网。灯芯发黄,一忽明一忽暗。宋仁泽把蛇皮袋倒在地上,挑出两张网片,摸出粗麻线,拎起刀背把三根竹竿随手削了削,试着插成三角:“二虎,给我递那根细铁丝。”
李二虎把铁丝团捧过来:“老大,这笼门要咋做?”
“笼门不要做太宽。”宋仁泽把细铁丝在火上烤软,弯成U形,“蟹进去容易,出来难。再拿一段鱼骨吊在门内半掌,鼻子能闻到,腿够不着,非得挤进去。”
父亲看得眼角发亮:“你这笼子活泛。”
“活泛才好使。”宋仁泽笑,“爹,你看这缝,给我补补,我再绑个八字拉绳。潮水一冲,笼子不翻。”
院外风起,门帘儿呼啦啦响。娘端着一盘晒干的鱼肚出来:“这是前两天晒的,还算干。你们带点做饵,我再去找邻家借点螺壳。”
“不用借,我带了两袋。”宋仁泽从蛇皮袋底下摸出一只旧草袋,里面稀里哗啦一响,“路上收的,够用了。”
夜更深了,院子里静下去。娘在后屋叮嘱:“再看一眼表,说好了子时就走,不许提前。”
“嗯。”宋仁泽把成形的三个笼子靠墙排好,又把一捆细绳挂在肩上,“二虎,你先回去,别让你娘唠叨。记住,脚上绑草绳,别滑。”
“听你的。”李二虎冲娘点点头,“婶子我走啦。”
子时的钟声在风里叮叮当当,门轴轻轻一响。娘披着棉袄站在门后,手心里团着个热馒头:“路上塞肚子,别空着。”
“我拿着。”宋仁泽接过,塞进怀里,“天亮就回。”
三人背着背篓出了门。天角上月牙儿挂着冷光,海面黑得像块铁皮,只在礁石边泛着细碎的荧。沙滩上结着薄薄的冰茬,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慢点,别跑。”宋仁泽把一条粗绳拴在父亲腰上,又拴在李二虎身上,自己的那头拉在手里,“谁要是陷脚,别挣,喊。”
父亲咧嘴笑:“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怕你逞强。”宋仁泽提着马灯,灯光在泥面上晃来晃去,“看这儿,潮沟边的泥发黑,说明水刚退,底下软。我们绕。”
走到红树林的根须边,风一下小了,水气冲着脸扑上来,带着腥甜的味儿。密密麻麻的根须像一片黑刺在脚边冒出来。李二虎压低声音:“老大,这里昨晚有人来过吗?”
“看脚印。”宋仁泽蹲下,拿指头比了一下,“这是一双草鞋印,脚尖往回,退的时候走的。这里有一串小点的,是螃蟹的钳子拖的印,两边成弧,窝在这一溜。”
父亲也蹲下:“这儿有气泡。”
“蛏子。”宋仁泽笑,“可不是今天的活,先收蟹。二虎,笼门朝里,根须这头钉竹桩,绳子打死结。”
李二虎“嗯嗯”直答应,抡起木桩就钉。父亲把马灯举高:“前面那条浅沟弯过去,有个小潭子,去年我在那儿逮过一只黄膏大的。”
“走,先占了。”宋仁泽把第一只笼子拖过去,找了个被根须挡住水口的卡位,把笼门对准泥上那串新印,“就这儿。二虎,鱼骨塞进去。”
“塞好了。”李二虎把手抽出来,满手都是腥,“呛人。”
“腥才招。”宋仁泽拍了拍他的胳膊,“再拴根浮绳,免得水面一涨找不着。”
他们一口气布下三笼,又在两处小沟口挂了两张小网片,转过一片滩面,天边渐渐泛起灰白。海风换了个向,像有人在耳边吹冷气。父亲搓了搓手:“要不先收一笼试试?”
“等一炷香。”宋仁泽低头听水,“你听,水下有脚蹼刮泥的动静,蟹在走。再等它进笼,别手痒。”
这等的功夫,他掏出怀里那个热馒头掰了三份,塞给两人:“垫一口。回去我给你们弄海蛎煎。”
“馋死我了。”李二虎把馒头塞进嘴里,含糊着说,“老大,等咱有了钱,给婶子买一口好锅,厚底的那种,煎出来不糊。”
“成。”宋仁泽笑,“再给爹买双牛筋底的鞋,冬天不滑。”
父亲不作声,只是“嗯”了一声,把馒头吃完,把手往怀里一插:“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宋仁泽站起,拉紧绳子,“二虎,你拿杆,我提灯。爹看脚。”
他们绕回第一只笼子处。浮绳在水面轻轻点着,笼子底在泥里沉得稳稳的。宋仁泽把门扣一提,整只笼子向上一拖,里头“咔咔”直响。李二虎眼睛一下瞪大:“哎哟,好家伙!”
三只青蟹挤在一起,两只膏肥的钳子夹得网片发紧,另一只小点的挂在门边,夹着那块鱼骨还舍不得松嘴。父亲眼睛里亮出光来,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这两只膏子看着就沉,七两打不住。”
“先别高兴。”宋仁泽把蟹翻过来,按住肚脐,看膏黄,“膏正。用麻绳捆,十字缠,别让它们伤着。”
第二笼也不差,两大一小;第三笼里居然还有一只大沙螺。李二虎兴奋得直打哆嗦:“天爷开眼,老大,咱这回发了!”
“发不发,先回去。”宋仁泽把蟹一只只捆好,塞进背篓,“别贪,潮头要上来了。”
他们提着背篓往回撤。走到红树林边,水线悄悄往根须上爬,脚边的泥开始发软。父亲回头看了一眼那条还没收的网片,犹豫道:“再去拉一下?”
“别去了。”宋仁泽一口拒绝,“你听这水声,涨得快。留也留不住,命要紧。”
李二虎咽了口唾沫,也不说话,只把背篓背得更紧。三人顺着来时画的记号走,绕出根须堆,踏上硬点的沙面。过了小岔沟,水忽然在脚背上一凉。宋仁泽扯紧绳子:“快。”
好容易踏上岸,娘已经在村口等着,身上披着厚棉袄,眼睛一直盯着海面:“你们可算回来了。”
“满篓子。”父亲把背篓往地上一放,像个孩子似的笑,“仁泽这笼子好使。”
娘一边笑一边抹眼泪:“就知道你们有份儿。快进屋,冷坏了。我烧了姜汤。”
屋里暖气扑面。娘把蟹一只只放出来,捆得齐整,膏黄从壳边都透着光。她心疼地看了看,又把两只挑出来放到灶台边:“这两只留家里,给你爹补补。”
“留一只就行。”父亲把其中一只又放回背篓,“剩下的都拿去卖。”
李二虎挠挠头:“婶子,我回去也得给我娘带一只,不然她该骂我没良心。”
“带。”宋仁泽笑,“今儿二虎也是个大功劳。”
娘去院里拿秤。宋仁泽把蟹一个个擦干,按大小分两堆:“大的走县收购站,别在村口卖,怕压价;小的在供销社口子分散着出。二虎,你去张婶那儿借一只干净竹筐,顺道把昨晚约好的那两张票拿了。”
李二虎一愣:“啥票?”
“别人上回欠我的。”宋仁泽眨眨眼,“咱也不是白帮忙带货的。”
父亲把药酒拿出来,犟劲又上来了:“我跟着去。”
“你擦腰,歇着。”宋仁泽把药酒拧开,倒在父亲手心里,“热一热再抹,今天风大,别着凉。”
娘端着姜汤出来:“仁泽,说句心里话,你回来了,家里像点家了。你不在的日子里,你爹嘴硬,夜里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以后我都在。”宋仁泽接过姜汤,仰头喝了个干净,“等这批卖了钱,先把厨房屋檐修了,再给娘买个新的铁铲,炒菜不粘。”
院门口又响起脚步声,村里会计探头探脑:“仁泽,你回来了?”
“回来了,王会计。”宋仁泽笑,“啥事?”
“社里说明儿要清沟修堤,叫家家出人。”会计搓搓手,“你们家要是忙,我在上面给你说一句,往后补。”
“不用给我说。”宋仁泽答得利落,“明儿我去,今天把蟹卖了就回来,下午先去堤上看一眼,省得明天乱。”
会计挤进院来,一眼看见满地的青蟹,眼睛都直了:“哎哟,这一背篓从哪儿摸出来的?”
“海里摸的。”父亲憋不住笑,“我儿子会挑地儿。”
会计嘿嘿两声:“那啥,收购站今天价不高……”
“知道。”宋仁泽不动声色,“我不指着价钱高,指着出得快,回笼快。咱卖给谁不重要,重要是上称就给钱,别拖欠。”
会计咳了一声,脚下磨磨蹭蹭:“那你……卖站里?”
“先称,现钱现票。”宋仁泽把话说死,“王会计,您要是方便,给我写个条,盖个章,我走县里一趟,顺带把前次拖的那点钱结了。”
会计被堵得一愣,笑呵呵地连连点头:“行行行,我回去就开。”
他走了,院子又清静。阳光还没上墙头,风里却有了点亮意。娘把篮子装好,嘴里念叨:“路上当心,别让人看着跟着。二虎,记着老规矩,走散了就在码头那块空地等。”
“记着啦。”李二虎拎起竹筐,“婶子您放心。”
父亲站起身,朝儿子比了个大拇指,又怕自己像个孩子似的,咧着嘴把手背到身后。宋仁泽把背篓往肩上一扛,回头冲娘笑:“娘,等我回来炒海蛎煎。油我都带了。”
“去吧。”娘站在门槛上,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我在灶上等着你们,说好了吃热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