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高阳酒徒 战略转向与纳贤(1/2)
当新安城南的冲天血气还在乌鸦的喙爪间缠绕不散,当项羽志得意满、带着麾下手上沾满降卒鲜血的虎狼之师,沿着血染的道路继续向函谷关进发时,在华夏大地的另一条战略通道上,一支规模小得多、气氛也截然不同的军队,正面临着属于自己的困境与抉择。
这支军队的统帅,正是那位从沛县起家,一路跌跌撞撞,却总能在绝境中逢生,脸上常挂着几分市井痞气与莫名乐观的沛公——刘邦。
此刻的刘邦,心情可不像他的老对头项羽那般“痛快”。他正对着眼前的地图挠头,那张平日里总带着几分戏谑神情的脸上,难得地布满了愁云。
“娘的,这洛阳的秦军,属乌龟的?壳这么硬!”他啐了一口,想起不久前在洛阳东边吃的那场败仗,心里就一阵窝火。他原本想趁着项羽在河北牵制章邯主力的机会,走三川郡,经函谷关这条“高速公路”直插咸阳,来个捷足先登。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洛阳的秦军虽然不如章邯部精锐,但凭借坚城利弩,还是让他碰了一鼻子灰,损兵折将不说,进军速度也被大大拖延。
“沛公,”留侯张良(此时尚未封侯,但已是刘邦身边最重要的谋士)轻抚着颌下清须,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洛阳、函谷一线,秦军经营日久,关隘险固,强攻非上策。我军新挫,士气受挫,若顿兵坚城之下,恐师老兵疲,为项羽做了嫁衣。”
刘邦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马扎上,习惯性地想叫人给他打盆洗脚水来松快松快,但看到张良那清澈而睿智的目光,又没好意思开口。他挥了挥手,驱散了脑中的懒散,问道:“那依子房之见,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打道回府吧?”
张良走到地图前,修长的手指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从洛阳南部一直延伸到南阳盆地,最终点在一个关隘上:“不如……舍难求易,转兵向南,经南阳郡,叩武关而入秦中!”
“武关?”刘邦凑过去,看着那条蜿蜒的路线,“这条路……好走吗?”
“比之函谷,易攻多矣。”张良分析道,“秦之重兵,北备匈奴,东防诸侯,主力皆在章邯、王离之手。如今章邯新降,河北已定,秦廷震动,内部空虚,其南方守备必然相对薄弱。且武关之外,秦法稍弛,民心或有可乘之机。此乃避实击虚,出其不意之策也。”
刘邦盯着地图,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不是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莽夫,审时度势、灵活变通是他的长处。打不过就绕道,不丢人,拿到实惠才是真道理!
“好!”他一拍大腿,“就听子房的!咱们不跟洛阳那帮龟孙子耗了,南下!走武关!”
战略方向一定,大军即刻拔营转向南行。这一路,刘邦谨记张良“勿扰民、勿贪功、广纳贤”的建议,约束部下,军纪还算严明,虽然也免不了有些鸡鸣狗盗之事,但比起项羽军那动辄屠城烧杀的做派,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仁义之师”了。
这一日,军队行至陈留地界,天色将晚,便在城外择地扎营。陈留,乃中原腹地,交通冲要,城高池深,一看就是个富得流油……啊不,是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的地方。
中军大帐刚刚支棱起来,刘邦一路车马劳顿,只觉得双脚如同踩在火炭上,又酸又胀。他立刻唤来两个随军伺候的妇人(非正妻,算是侍女仆役之流),打来热水,准备好好泡个脚,解解乏。他一边享受着热水带来的舒爽,一边眯着眼,盘算着怎么拿下陈留这块肥肉。强攻?估计又得碰一鼻子灰。劝降?城里那县令认得他是哪根葱?
正当他脚丫子在热水里拨弄得哗哗响,思绪也跟着一起翻腾的时候,守门的骑士掀帘进来禀报:“沛公,营外有一老者求见,自称是高阳人郦食其,看模样像个儒生。”
“儒生?”刘邦一听这两个字,眉头就皱成了疙瘩。他出身市井,最烦的就是那些之乎者也、端着架子、动不动就引经据典教训人的读书人。在他眼里,这帮人除了耍嘴皮子,百无一用。他正泡脚泡得舒服,哪有闲心听个老学究唠叨?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连眼皮都懒得抬,对骑士说道:“去去去!**为我谢之,言我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儒人也。**”(替我谢谢他,就说我正忙着争夺天下,没空见读书人。)
骑士领命,转身出帐,如实将刘邦的话转达给在营外等候的郦食其。
这郦食其,年过花甲,身材高大,虽然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袍,但眉宇间没有丝毫迂腐之气,反而有一股子睥睨一切的狂放劲儿。他可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普通儒生,而是陈留本地有名的“狂生”,好读书,家贫落魄,为人倨傲,嗜酒如命,自称“高阳酒徒”,平日里就没把那些权贵放在眼里。
此刻,他听到守门骑士转述的、刘邦那充满轻视的回复,花白的眉毛顿时就竖了起来!好你个刘邦!不过是个沛县无赖出身,如今混出点模样,就敢瞧不起读书人?还“未暇见儒人”?
一股无名火“噌”地就顶到了脑门儿。他猛地瞪圆了眼睛(瞋目),手一下子按在了腰间那柄装饰意义大于实际用途的破旧剑柄上(按剑),对着那守门骑士,声若洪钟地喝道:
“**走!复入言沛公,吾高阳酒徒也,非儒人也!**”
(快去!再进去告诉沛公,我是高阳酒徒,不是读书人!)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把守门骑士吓了一跳。看着老头儿吹胡子瞪眼、手按剑柄的架势,还真有几分骇人。骑士不敢怠慢,赶紧又屁颠屁颠跑回大帐禀报。
帐内,刘邦刚把脚从水里提溜出来,正准备擦干,听到骑士的回报,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啥?他说他是啥?高阳……酒徒?”刘邦眨了眨眼,脸上的不耐烦瞬间被好奇取代。他本身就是个好玩好闹、不拘小节的人,一听“酒徒”这俩字,顿时觉得对上了频道!读书人他见多了,一个个板着脸像欠他钱似的,这自称“酒徒”的老头,有点意思啊!
“哈哈!”刘邦一下子乐了,也顾不上擦脚了,直接趿拉着鞋,对骑士催促道:“快!快请老先生进来!等等……让他稍等,容我整理下衣冠!”
他手忙脚乱地擦干脚,穿上鞋袜,整理了一下因为泡脚而弄得有些凌乱的衣袍,还特意把两个侍女打发出去,这才正襟危坐(尽量),清了清嗓子:“有请郦先生!”
帐帘再次掀起,郦食其昂首阔步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虽然年老,但腰板挺得笔直,目光如电,扫过帐内简单的陈设,最后落在刘邦身上。他也不下跪,只是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作揖),算是见礼。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