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项梁陨落 定陶之战与最后的辉煌（1/2）

章邯就像一位技艺高超的裱糊匠，挥舞着沾满鲜血的刷子，在关东这片已经千疮百孔的帝国墙面上，奋力地东抹西补。他击溃周文，解了咸阳之围；又横扫荥阳，瓦解了吴广（或者说田臧）的主力；接着一路高歌猛进，把刚刚称王没多久、屁股还没坐热的陈胜撵得如同丧家之犬，最终这位首倡反秦的“张楚王”，竟憋屈地死在了自己的车夫庄贾手里（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看着曾经声势最浩大的“张楚”政权烟消云散，章邯站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心中或许掠过一丝“不过如此”的轻蔑。这些依靠煽动和运气崛起的草头王，在真正的帝国兵锋面前，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在当时看来合情合理，却在后世引发了无数“如果”感慨的战略判断：“楚地兵不足忧”。（楚地的这些残兵败将，已经不足为虑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黄河以北。那里，有刚刚经历了内乱（李良杀武臣）、重新立了赵歇为赵王、由张耳陈余实际操控的赵国势力。在章邯看来，这些六国旧贵族纠集起来的势力，虽然暂时混乱，但其潜在的组织能力和号召力，可能比陈胜那种流寇式的起义更具威胁。

“渡河北上，先定赵地！”章邯下达了新的作战命令。

他的大军如同黑色的铁流，浩浩荡荡北渡黄河，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扑赵国！赵王歇和张耳、陈余哪里是章邯的对手？几场接触战下来，赵军一败涂地，只能放弃都城邯郸，狼狈不堪地退守到巨鹿城（今河北平乡西南）。

章邯大手一挥，将巨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命令部将王离（名将王翦的孙子，率领着原本戍守长城的边防军）率军包围巨鹿城南，自己则亲率主力驻扎在巨鹿以南的棘原，一边督战，一边构筑甬道（两侧有土墙保护的运粮通道），为王离军输送粮草。

在他看来，巨鹿已是囊中之物，赵国覆灭在即。他这只帝国的“救火队长”，眼看就要扑灭又一处最大的火源了。

然而，章邯低估了“楚地兵”的韧性，更低估了一个人的决心和能量。

这个人，就是项梁。

当章邯在北方横扫千军如卷席的时候，项梁和他那八千江东子弟，可没闲着。他们渡江北上之后，如同猛虎出柙，迅速整合了被章邯打散的各路楚地义军残部。这里收编几千，那里吸纳一批，再加上项家本身在楚地的巨大号召力，项梁集团的势力如同滚雪球般急速膨胀！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仅是在收拢残兵，更是在收拢人心和人才。他找到了楚怀王的孙子熊心（当时在民间放羊），把他立为新的“楚怀王”，定都盱眙（今江苏盱眙）。这一手“挟怀王以令楚臣”玩得极其漂亮，立刻在政治上占据了制高点，将楚地各种力量名义上统一在了他的旗帜下。

他手下更是人才济济：勇冠三军的侄儿项羽，老成持重的范增，还有后来投奔过来的刘邦……此时的项梁集团，兵精粮足，上下齐心，士气高昂，与之前各自为战、内斗不休的起义军不可同日而语！

得知章邯北上围困巨鹿，赵王歇频频遣使向各路诸侯求救（主要是向楚怀王求救）。唇亡齿寒的道理，项梁当然懂。他立刻决定，尽起楚地之兵，北上救赵！

项梁的楚军，展现出了与之前起义军截然不同的战斗力。他们北上途中，先是与章邯的部将在东阿打了一仗，大破秦军！紧接着，又在濮阳之东再次击败章邯亲自率领的一部人马！

虽然这两场胜利可能只是击溃了章邯的部分军队，并未伤及其根本，但对于一直被章邯追着屁股打的起义军来说，这简直是破天荒的胜利！意义非凡！

连续的胜利，像醇酒一样，开始麻醉项梁的神经。

这位项燕的儿子，隐忍多年，一朝得势，眼看着连不可一世的章邯都被他击退（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豪情和……骄傲，不可避免地滋生、膨胀起来。

他觉得，章邯也不过如此！我项梁，才是真正继承了父亲遗志、能够率领楚人复兴故国的天命之子！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攻入咸阳、手刃仇敌、光复大楚的美好未来。

军队里也弥漫着一股乐观甚至轻敌的情绪。士兵们觉得，跟着项梁将军，战无不胜！秦军没什么可怕的！

就在这一片“形势大好”的气氛中，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发出这个声音的人，名叫宋义。此人是项梁军中的一名谋士，据说有些见识。他观察到项梁和军中日渐滋长的骄傲情绪，以及士兵们因为连胜而产生的松懈，心中深感不安。

他找了个机会，对项梁进言，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将军，古语有云：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打胜仗之后，如果将领骄傲，士兵懈怠，那就离失败不远了。）

他看了看项梁的脸色，继续小心翼翼地说道：“今卒少惰矣，秦兵日益，臣为君畏之。”（现在我看咱们的士兵已经有点懈怠了，而秦军的援兵却在不断增加，我真是替您感到担心啊！）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本想浇醒有些发热的项梁。

然而，此时的项梁，哪里听得进这种“丧气话”？他正沉浸在连胜的喜悦和未来的宏图中，宋义的劝谏，在他听来，简直是扫兴，是杞人忧天！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先生多虑了！章邯新败，胆气已丧！我军士气正旺，正当乘胜追击，一举荡平河北之敌！何惧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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