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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续建阿房 尸骨上的奢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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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脑子里是空的,什么都不想,也不敢想。想家?家里的老娘和妹妹恐怕早就饿死了,或者也被征发去了不知名的地方。想未来?在这里,唯一的未来就是某一天像身边那些不时倒下的同伴一样,变成一具被随意丢弃的尸体。

“快!快!磨蹭什么!找打吗!”一个监工挥舞着皮鞭,狠狠地抽在石娃前面一个脚步踉跄的老者背上。

老者闷哼一声,脚下一软,连同肩上的石块一起滚倒在地,激起一片泥浆。

监工骂骂咧咧地上前,又是几鞭子:“装死?!起来!耽误了工程,把你全家都填了地基!”

老者挣扎了几下,终究没能爬起来,只是发出一阵微弱如同蚊蚋的呻吟。

石娃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多看那老者一眼。他麻木地从老者身边绕过,继续向上。不是他冷漠,而是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同情?帮助?在这里是奢侈品,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每个人都在挣扎求生,谁也顾不了谁。

那监工见老者确实不行了,啐了一口浓痰,对旁边两个负责清理“垃圾”的杂役喊道:“妈的,又废了一个!拖走拖走!扔到那边沟里去,别挡着道!”

两个面黄肌瘦的杂役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还在微微抽搐的老者拖离了工地,朝着远处一个散发着恶臭的深沟走去。那里,隐约可见堆积如山的、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成群的乌鸦在上面盘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呱噪。

这就是他们的归宿。为帝国修建最华丽的宫殿,然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弃。

石娃终于将木头扛到了指定地点,几乎是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一个同样骨瘦如柴的年轻民夫凑到他身边坐下,声音嘶哑地低语:“石娃哥……听……听说没?又要征发新人了……”

石娃眼皮都没抬,只是“嗯”了一声。

那年轻民夫脸上露出一丝恐惧:“我……我老家是河东的……刚才听一个刚押送来的老乡说,我们那……十五岁以上的男的,都快被抓光了……地没人种,家里的粮食也快被搜刮完了……这……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石娃依旧沉默。怎么过?过不下去就不过了呗。就像那个被拖走的老者,或者像深沟里那些沉默的同伴一样,也是一种“过法”。

年轻民夫见他不说话,自顾自地哀叹:“修完骊山修阿房……阿房修完了,还不知道要修什么……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我听说关东那边,有人反了……反了好啊……反了就不用修这劳什子宫殿了……”

“闭嘴!”石娃猛地低喝一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罕见的厉色,“你想死,别连累别人!”

年轻民夫吓得一哆嗦,赶紧闭紧了嘴巴,惊恐地左右张望,生怕被监工听到。

石娃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布满血泡和老茧、几乎不像人脚的脚。反了?他听说过一些传言,说东边出了个陈胜王,声势很大。但那离他太遥远了。在这里,任何一点不安分的念头,都可能立刻招来杀身之祸。他只想……只想再多活一天,哪怕像畜生一样多活一天。

休息的时间短暂得可怜。刺耳的铜锣声响起,意味着新一轮的劳役开始了。

监工们如同驱赶羊群的恶犬,再次挥舞着皮鞭冲了过来:“起来!都起来!干活!今天这片地基必须打好!完不成的,没饭吃!”

民夫们如同受惊的牲口,挣扎着爬起来,再次走向各自的工作岗位。

石娃被分派去夯实地基。数十人一组,抬着巨大的石夯,喊着不成调子的号子,一下,又一下,沉重地砸向地面。每一次起落,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身上淌下,滴落在新翻的泥土上,瞬间就被吸收,不留一丝痕迹。就像他们这些人,他们的血汗,他们的生命,最终都会被这座宏伟的宫殿吞噬、吸收,成为历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或者,连一笔都没有。

他偶尔会抬起头,望向远处。

那里,已经有一些宫殿的台基初具雏形,高大,雄伟,像一头头蛰伏的巨兽。无数的工匠在上面忙碌着,雕刻着精美的纹饰,铺设着光滑如玉的石板。那里需要的不仅仅是力气,还有技术。但石娃知道,那也只是看起来稍微“好”一点的地狱而已。

据说,皇帝和赵丞相要求工期极紧,将作少府(掌管宫室修建的官员)压力巨大,整天脸色铁青地在工地上巡视,对任何“瑕疵”都零容忍,动辄处罚工匠和监工。而监工们则将这股压力,加倍地倾泻到他们这些底层民夫身上。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收工的锣声终于响起。

民夫们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倒一地。等待着他们的,是少得可怜、几乎能照出人影的黍米粥,和几块硬得像石头一样的、掺杂了沙土的糠饼。

石娃默默地领了自己的那份,蹲在一个角落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味道?不存在的,这只是维持生命的最低燃料。

他听到旁边几个监工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妈的,这批材士体质太差,死的比干的还快!上面催得又紧,真是要命!”

“听说朝廷又下了诏令,要各郡县再征发五十万……哼,我看够呛,哪还有那么多壮丁?”

“有没有壮丁,那是郡守县令的事,完不成征发任务,他们就等着掉脑袋吧!咱们只管把人往死里用就行!”

“也是……对了,将作少府大人今天又发火了,说南边运来的那些金丝楠木,数量不够,尺寸也小了,让催促那边加紧采办呢!”

“采办?说得轻巧,那些木头都在深山老林里,砍伐运输,哪一样不要人命?我听说蜀郡那边,为了运一根巨木,累死病死的役夫就能铺满一条山路……”

“管他呢!只要阿房宫能按时建起来,让陛下和丞相满意,死多少人都值……”

石娃默默地听着,将最后一点糠饼碎屑舔进嘴里,然后抱起一捧浑浊的积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五十万……金丝楠木……蜀郡铺满山路的尸体……

这些词汇在他麻木的心湖里,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他只知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他还要继续扛木头,打地基,直到他像那个老者一样倒下,被扔进尸坑。

他躺倒在冰冷的、连稻草都没有的地铺上,望着星空。星空很美,璀璨而遥远,和这人间的炼狱格格不入。

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还在家乡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他躺在自家的茅屋外,听着虫鸣,想着明天去哪块地里除草,想着秋收后能给妹妹扯块花布做新衣裳……

那一切,都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了。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睡着了,就能暂时忘记饥饿,忘记疲惫,忘记这无休无止的苦役……或许,还能梦到那条家乡的小河,和河边那棵老柳树。

只是不知道,家乡的河里,还有水吗?地里,还能长出庄稼吗?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座正在用无数尸骨强行垒砌起来的、辉煌灿烂的阿房宫,它的根基,似乎并不牢固。它不仅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更建立在一片即将被彻底榨干、燃起冲天怒火的干柴之上。

但这一切,与他这个小小的、即将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民夫石娃,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尸骨堆砌的奢华梦境里,多喘一口气,再多喘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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