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因地形,制险塞 长城的修筑(2/2)
他们所在的地段,是位于阴山山脉余脉的一处险要山脊。这里没有平坦的土地,只有陡峭的悬崖、裸露的岩石和呼啸而过的、带着砂砾的狂风。
工程的难度,远超驰道。
**开山采石**:民夫们(现在更多被称为役夫或刑徒)需要用最原始的工具——铜钎、铁锤、撬棍,在坚硬的岩石上开凿出巨大的条石。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日夜不停,虎口被震裂,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是家常便饭。石屑飞舞,吸入肺中,很多人因此得了严重的肺病,咳嗽不止,咯血而亡。
**运输**:开采出的巨石,需要人力抬上陡峭的山脊。民夫们喊着嘶哑的号子,用粗大的绳索和木杠,一步步地在几乎无法立足的陡坡上挪动。一步踏空,便是人石俱碎,尸骨无存。石娃就曾亲眼看到,一支运输队连同那块数吨重的巨石,一起滑落深谷,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夯土砌筑**:在一些土质山丘或相对平缓的地段,则采用夯土版筑技术。这和修驰道类似,但标准更高,墙体更厚,要求更加变态。监工和**工师**(技术人员)拿着规矩和重锤,严格检查墙体的垂直度、平整度和夯实度。不合格?推倒重来!而负责夯土的役夫,往往是最先累垮的一批。
**修建烽燧**:在长城沿线,还要修建一座座用于警戒和传递军情的烽火台(烽燧)。这些烽燧通常修建在制高点上,运输建材更加困难。
环境之恶劣,更是难以用语言形容。
**冬天**,北风如同刀子般凛冽,卷着雪沫,抽打在衣不蔽体的役夫身上。很多人冻掉了手指、脚趾,甚至活活冻僵在工地上,成为一具具冰冷的雕塑。夜晚,挤在漏风的窝棚里,相互依偎着取暖,是唯一的生存方式。
**夏天**,烈日暴晒,岩石烫得能烙饼。没有足够的饮用水,中暑、脱水而死的人比比皆是。更要命的是,荒山野岭中毒虫猛兽出没,瘟疫(可能是痢疾、伤寒等)时常流行,一旦爆发,往往整队整队的人倒下,尸体都来不及掩埋。
死亡,在这里不再是偶然,而是常态。民谣开始在役夫中悄悄流传,那声音低沉而绝望,如同地狱深处的叹息:
“生男慎勿举,生女哺用脯……”
(生了男孩千万不要养活,生了女孩就用干肉精心喂养……)
“不见长城下,尸骸相支拄!”
(你没看见那长城脚下吗?男人的尸骨都相互支撑着堆积在那里啊!)
这歌声,是对残酷现实最血泪的控诉。
石娃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他机械地从事着分配给自己的活计,抬石头,夯土,或者搬运建材。他的身体已经极度透支,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早已离开了这具饱受折磨的躯壳。他不再去想家乡,不再去想未来,活着,仅仅是因为还没有死去。长城的每一块砖石,每一方夯土,都浸透了他和无数像他这样的役夫的血、汗、泪,乃至生命。
蒙恬将军或许会骑着战马,巡视这段逐渐成型的、雄伟的边墙,为帝国的北疆即将拥有如此坚固的屏障而感到欣慰。但他或许不会注意到,脚下那些如同蝼蚁般忙碌的、沉默的身影中,有一个叫石娃的青年,他的人生,已经和这道伟大的墙,永远地、悲剧性地捆绑在了一起。
而在帝国的后方,为了支撑北方这庞大的筑城大军和戍边部队,一场同样艰巨的“粮食战争”正在上演。我们的小吏**荀义**,恐怕很快就要面临新的、更加棘手的筹粮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