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施琅之琅(1/2)
某年秋,澎湖列岛西南海域,“海探八号”科考船的声呐扫描屏幕上,一片密集的金属信号正不断闪烁。程远团队的目标是寻找1683年澎湖海战的水下遗迹——这场由施琅指挥的海战,以清军完胜告终,终结了台湾郑氏政权长达二十余年的割据局面,却在史料中留下了诸多模糊记载,尤其是指挥权之争与战术细节,始终存在争议。
“声呐显示水下十米处有大面积残骸堆积,范围约两千平方米,疑似多艘战船集中沉没点。”郑海峰操控着远程潜水器,屏幕上逐渐清晰的影像让众人精神一振。潜水器传回的画面中,锈蚀的火炮、断裂的船桅和散落的船板相互交织,覆盖了大片海床,显然是当年激战的直接遗存。
潜水员穿戴专业装备下水后不久,便传来振奋的消息:“发现三艘大型战船残骸,伴随大量青铜火炮、铁制兵器和木质船体构件,初步判断为清军水师战船!”
首批打捞上岸的是三门保存相对完好的青铜火炮,炮身黝黑,布满了海洋生物附着的痕迹,但表面的铸刻字样仍清晰可辨。“康熙二十一年制”“福建水师”“重三千斤”,一行行阴文大字印证了火炮的归属与年代。“这应该是清军主力战船‘大鸟船’上的主炮,口径达15厘米,炮管长度超过3米,采用了铁芯铜套技术。”郑海峰用专业仪器测量着炮身,“这种技术能增强炮管强度,减少炸膛风险,比同时期郑氏军队使用的纯铜火炮精度更高、射程更远,有效射程能达到三里地,威力足以击穿郑氏战船的甲板。”
随着打捞工作的深入,一块木质令牌在一艘战船残骸的驾驶舱区域浮出水面。令牌为楠木质地,防潮防腐,表面刻有“平寇将军姚”四字,边缘还残留着明显的火烧痕迹。“姚?难道是姚启圣?”林珊迅速翻阅随身携带的史料汇编,“史料记载,姚启圣作为福建总督,主要负责征台的后勤补给与地方协调,而施琅作为水师提督,执掌前线军事指挥权。两人在征台决策上矛盾极深,康熙皇帝最终为了避免内耗,才下令让施琅独掌兵权,这块属于姚启圣的令牌,怎么会出现在澎湖海战的前线沉没点?”
程远凝视着令牌上的刻痕,指尖抚过木质表面的纹理:“令牌的规格很高,楠木选材、鎏金镶边(虽已脱落),应该是高级将领的调兵信物或指挥凭证。姚启圣作为文官总督,按理说不该直接参与海战前线的军事行动,这背后或许另有隐情,可能史料对两人的权力划分记载并不完全准确。”
进一步的水下勘探中,考古队在同一艘清军战船残骸的船舱里,发现了一本残破的纸质日记。日记写在麻纸上,因长期浸泡在海水中,部分页面已经粘连、字迹模糊,但通过红外扫描技术,核心内容得以还原。日记的主人是清军水师的一名哨官,名叫赵虎,日记中详细记录了澎湖海战初期的战况。
“六月初十,施公率七船冲阵,直扑娘妈宫。姚督亦遣舟师三十艘接应,然两军号令不一,施公令‘全速突击’,姚部却按‘稳扎稳打’推进,前锋七船孤军深入,为郑军所围……战至午后,施公右眼为流弹所创,血流不止,众将士惶惑无措,幸得黄海将军率预备队冲入敌阵,方解重围。”
“这段记载和正史完全不符!”林珊震惊道,“正史记载,施琅首次进攻失利的原因是‘指挥混乱,前锋冒进’,但日记明确提到姚启圣也派遣了部队接应,正是因为两人号令冲突、行动脱节,才导致清军前锋陷入重围。”
程远补充道:“这说明施琅在康熙七年递上的《边患宜靖疏》中,反复强调的‘兵合一处,将听一人’并非空谈,而是经历过指挥权分裂的惨痛教训后才得出的结论。所谓的‘指挥混乱’,本质是朝廷最初推行的‘权力制衡’策略造成的内耗——康熙皇帝一开始既想用施琅的海战经验,又担心他兵权过重难以控制,便让姚启圣从旁牵制,最终反而影响了战局。”
更令人意外的是,日记中还提到一个关键细节:“战前三日,姚督赠施公西洋镜一具,谓可察敌阵虚实,辨清潮势。施公初疑之,后试于阵前,果见奇效。”考古队随后在同一残骸的驾驶舱区域展开重点搜索,果然在一堆腐朽的木料中,找到了一个黄铜质地的单筒望远镜。望远镜长约30厘米,镜筒刻有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徽章,镜片虽有磨损,但仍能清晰成像。
“这是当时最先进的航海望远镜,原产于荷兰,通过海上贸易传入中国,极为稀有。”郑海峰对望远镜进行了初步检测,“姚启圣把如此珍贵的物资送给施琅,说明两人的矛盾或许并非不可调和,甚至可能存在私下协作。他们在朝廷面前表现出的争执,很可能是一种策略,目的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军需支持和自主指挥权。”
随着水下打捞的推进,考古队又发现了一批清军与郑军的兵器残骸,包括郑氏军队的火铳、铁炮和清军的弓箭、炮弹。通过对这些兵器的对比分析,发现清军的火炮不仅在数量上占优,质量也更胜一筹——清军炮弹多为实心铁弹,表面光滑、重量均匀,而郑氏军队的炮弹多为铸铁弹,杂质较多、精度较差。“这背后是双方后勤补给能力的差距,”程远分析道,“姚启圣在福建多年,整顿财政、打造兵工厂,为施琅提供了充足的优质军备,这才是清军取胜的重要物质基础。两人一主内、一主外,看似矛盾,实则形成了互补。”
为了印证指挥权之争的真相,同时探寻施琅海战战术的筹备细节,考古队转战福建铜山港——这里是1683年施琅率领清军水师出征台湾的起点,也是他备战八个月的核心基地。
铜山港(今福建东山岛)的古船坞遗址位于港口西侧,历经三百余年的海水侵蚀和泥沙堆积,大部分遗存已被掩埋在地下。考古队通过遥感探测技术,在地下三米处发现了一处隐藏的木料储存坑和船台遗迹。
“这个船台长约50米,宽约15米,由青石板铺砌而成,船台两侧的枕木仍保存完好,是典型的明代末年至清代初年造船遗址。”郑海峰介绍道,“我们在船台附近发现了大量造船木料和工具,包括铁力木、杉木的残段,以及刨子、凿子、墨斗等工具,还有一批标准化的船用构件,比如统一规格的船钉、船肋和船板。”
经鉴定,这些木料多为铁力木和杉木,质地坚硬、耐腐防潮,是建造大型远洋战船的优质材料。“与郑氏军队战船常用的红木、樟木不同,铁力木的承重性和抗冲击性更强,更适合装配重型火炮,这也符合清军战船‘火力压制’的战术需求。”程远分析道,“更关键的是,这些船用构件的规格高度统一,比如船钉的长度、船肋的曲率都完全一致,说明施琅在备战期间,已经实现了战船建造的标准化、规模化生产,这在当时是非常先进的军工体系。”
在船坞的废料堆里,考古队发现了一块长方形的青铜铭牌,铭牌上刻着“靖海侯造 康熙二十二年 三百料”的字样。“靖海侯是施琅收复台湾后,康熙皇帝册封的爵位,怎么会出现在战前建造的战船上?”林珊疑惑不解,“这不合常理,难道是后人伪造?”
程远仔细观察铭牌的锈蚀痕迹和铸造工艺,否定了伪造的可能:“铭牌的青铜成分与康熙年间的官造器物一致,锈蚀层也符合三百余年的历史积淀。这说明施琅在备战期间,就已经做好了收复台湾的万全准备,甚至提前按照未来的爵位规格筹备造船事宜,可见其收复台湾的决心早已坚定不移,等待十三年的隐忍并非被动等待,而是主动积蓄力量。”
进一步的发掘中,考古队在船坞的一个隐蔽地窖里,发现了一批被故意砸毁的木质战船模型。这些模型比例精准,细节丰富,船体上刻有“娘妈宫”“牛心湾”“鸡笼屿”等字样,正是澎湖列岛的关键战场,船舷上还画有标注箭头的薄弱部位。“这些模型是郑氏战船的仿制品!”郑海峰震惊道,“施琅这是在战前就深入研究郑军的战船结构和布防弱点,通过模型推演战术。”
模型的船底还标注着潮汐数据,比如“六月十六日,南风,大潮,辰时涨至顶峰”。“这与澎湖海战的决战时间完全吻合!”程远兴奋地说,“史料记载,施琅在六月十六日发起总攻,正是利用了南风和涨潮的有利条件。这些模型证明,他的三路合围战术并非临时决策,而是经过长期的地形勘测、潮汐观测和战术推演后制定的精准方案。”
在铜山港的总兵府遗址,考古队还发现了一份康熙二十二年的军需账目。账目用毛笔书写在宣纸上,详细记录了清军备战期间的物资采购情况:“采购硫磺三万斤、硝石五万斤、火药两万斤、西洋火炮十二门、铁弹五千枚、战船构件千余件……”账目落款处既有施琅的印章,也有姚启圣的画押。
“这直接证明两人在军需筹备上是通力合作的!”林珊分析道,“之前史料中记载的两人矛盾,很可能是一种政治策略。姚启圣负责协调地方财政、采购物资,施琅专注于军队训练和战术筹备,两人各司其职,却在朝廷面前表现出分歧,既可以避免功高震主,又能争取更多的资源倾斜,可谓一举两得。”
账目还透露了一个关键信息:清军实际集结的战船并非史料记载的238艘,而是312艘,其中80艘是专门用于运输粮草、弹药和伤员的辅助船只。“施琅在战报中少报了战船数量,目的是为了麻痹郑军。”程远解释道,“刘国轩以为清军兵力有限,便集中兵力防守娘妈宫核心阵地,没想到施琅还有大量辅助船只和预备队,最终被三路合围,陷入被动。所谓的‘分兵进攻’,其实是用辅助船只牵制侧翼,主力部队集中突破核心防线的声东击西战术。”
为了探寻澎湖海战后台湾归降的细节,以及清廷对台湾的处置决策,考古队转战台湾台南的台湾府旧址——这里是1683年郑克塽投降的地点,也是清代台湾府的治所所在地。
台湾府旧址的考古发掘工作集中在府衙遗址的档案库房区域。通过遥感探测,考古队在地下两米处发现了一处密封的砖石地窖,地窖面积约十平方米,由青石砌成,顶部覆盖着厚重的石板,显然是用于储存重要文书的隐秘场所。
“小心打开石板,注意保护内部文书!”程远指挥队员使用专业工具,缓慢移开石板。地窖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整齐堆放着数十个木质档案箱,部分木箱已经腐朽,但箱内的纸质文书在干燥的环境中得以保存。
考古队小心翼翼地取出文书,逐一进行清理和修复。其中最珍贵的是郑克塽的降书原件和施琅的《请留台湾疏》底稿。降书为丝质文书,长约两米,宽约一米,上面用毛笔书写着工整的楷书,落款处有郑克塽、冯锡范、刘国轩等人的签名和印章。
令人意外的是,降书原件上有一处明显的修改痕迹:原本写着“愿照朝鲜例,称臣纳贡,不剃发、不登岸”的文字被划掉,改为“剃发归降,永为大清臣民,献出台湾全岛及澎湖列岛,听候朝廷处置”。“这与史料记载的谈判过程完全一致!”林珊感慨道,“郑克塽最初还抱有幻想,希望能像朝鲜一样成为清朝的藩属国,保持半独立状态,但施琅坚决拒绝,坚持台湾是中国领土,必须完全归降。”
降书的附件中,还保存着一份台湾郑氏政权的财政清单,上面详细记录了台湾的粮食储备、税收情况和军队编制。清单显示,当时台湾的粮食仅够维持半年,军队士兵多有逃亡,士气低落。“这印证了史料中台湾‘经济困窘、内部动荡’的记载。”程远分析道,“郑经死后,郑克塽与郑克臧争夺继承权,冯锡范毒死郑克臧,导致内部人心涣散;再加上清廷长期的经济封锁,台湾的粮食、物资极度匮乏,士兵连基本的军饷都无法保障,根本无力抵抗清军。施琅在澎湖大捷后没有立即进攻台湾,而是采取安抚政策,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最终不战而屈人之兵。”
更珍贵的是施琅的《请留台湾疏》底稿,底稿为宣纸手写本,上面有多处修改痕迹,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施琅反复斟酌后写成的。底稿中一段被划掉的文字引起了考古队的注意:“台湾孤悬海外,土地贫瘠,人口稀少,留之则需重兵驻守,糜费军饷,岁耗百万;弃之则可迁民内地,省却兵戈之扰,亦无海防之虞。”
“这段文字颠覆了我们对施琅的认知!”林珊震惊道,“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施琅是坚定的‘留台派’,但底稿显示,他最初也考虑过放弃台湾的可能性。”程远补充道:“这是一种理性的利弊分析。当时朝廷内部确实有很多人主张弃台,认为台湾是‘蛮荒之地,无用之地’,不如将百姓迁回内地,节省军费。施琅的可贵之处在于,他最终克服了这种短视的想法,看到了台湾的战略价值。”
底稿的后半部分详细阐述了留台的理由:“台湾虽远,然为东南沿海之屏障,若弃之,荷兰人必卷土重来,西洋诸国亦将觊觎,届时东南海疆永无宁日;台湾沃野千里,产蔗糖、硫磺、樟脑,可为国家之利;更有渔盐之饶,贸易之利,足以弥补驻军之费。弃之必酿成大祸,留之诚永固边圉。”
在地窖的一个陶制密函中,考古队还发现了施琅写给康熙皇帝的密折。密折中揭露了当时朝廷的弃台派论调,其中提到:“内阁大臣明珠、李光地等皆言台湾‘无用之地,徒增负担’,欲将台湾百姓迁回内地,空其地于蛮夷。臣以为,荷兰人虽退,其在南洋仍有重兵,若台湾空虚,必卷土重来,届时再收复则难上加难。”
密折中还提到一个被史料遗漏的关键细节:“郑克塽投降时,献上火药库三座,其中存有西洋火药万余斤、火炮五十余门,皆为荷兰人遗留。若此等军备为他人所得,必成边患。台湾实为西洋诸国与中国争夺海权之关键,不可轻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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