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舟子指引(2/2)
这次去爪哇,我跟船长学了很多东西,知道了怎么看罗盘,怎么辨潮汐,还知道了爪哇的胡椒很有名,等卖了茶叶,我想给您买些胡椒回来,您做的胡椒鸡最好吃了。
娘,您年纪大了,别太劳累,家里的活让阿妹多帮衬着点,阿弟要是调皮,您别打他,等我回来,教他读书写字。我跟您保证,这次回来,一定给您买件新棉袄,给阿妹买块最好看的花布,给阿弟买笔墨纸砚,送他去学堂,不让他像我一样,没读过多少书。
娘,我很想您,很想阿妹和阿弟,等我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儿:阿贵 乾隆二十五年四月初一日”
林珊读着家书,声音渐渐哽咽,眼泪滴在信纸上,她赶紧用纸巾轻轻擦掉,生怕损坏了这封珍贵的家书。程远接过家书,仔细看了一遍,心里满是感慨,这封短短的家书,承载着陈阿贵对家人的思念和对未来的憧憬,却没想到,他再也没能回到家,没能实现对母亲的承诺。
“我在账本的纸页上,发现了几根头发丝,”林珊突然想起什么,立刻从恒温恒湿箱里拿出账本,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头发丝,放进样本袋里,“这些头发说不定是陈阿贵留下的,我可以用dNA技术,还原出他的部分特征,说不定还能找到他的后代,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祖先当年的故事。”
程远点点头,说:“好,你尽快做dNA检测,我联系广州博物馆,让他们帮忙查找陈氏家族的族谱,看看能不能找到陈阿贵的记载。”
接下来的几天,考古队继续清理沉船的货舱,从里面打捞出了七百多箱茶叶,其中五百箱是武夷岩茶,两百箱是普洱茶,虽然茶叶已经碳化,但仍能看出条索状的外形,部分茶叶上还残留着当年的茶香。林珊对茶叶样本进行了成分检测,确认这些茶叶确实是清代乾隆年间的武夷岩茶和普洱茶,与《两种海道针经》《海国闻见录》的记载完全一致。
dNA检测结果也在三天后出来了,林珊拿着报告跑到甲板上,兴奋地对程远说:“程队!dNA比对有结果了!我把陈阿贵考古浮海记·第九十九章 《海道针经》(全章扩写·续)
的头发dNA数据,与广州博物馆提供的陈氏家族族谱基因库做了比对,找到了高度匹配的一支——住在广州番禺区的陈志强老人,他是陈阿贵的第六代孙!”
程远立刻让林珊联系陈志强老人,电话接通时,听筒里传来一位苍老却精神的声音:“您好,请问是哪位?”林珊握着电话,语气带着几分激动:“陈老先生您好,我们是‘探海号’考古队,在零丁洋发现了一艘清代乾隆年间的‘陈记’茶叶船,船上找到了您的先祖陈阿贵留下的铜勺、账本和家书,想邀请您来船上看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老人哽咽的声音:“阿贵……是我太爷爷的太爷爷陈阿贵吗?我小时候听爷爷说,他当年去南洋贸易,再也没回来,家里人找了他一辈子,没想到……没想到今天能见到他的东西!”当天下午,陈志强老人就带着儿子和孙子,坐出租车赶到了“探海号”停靠的码头。
老人今年七十四岁,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一登上甲板,就直奔放着文物的恒温恒湿箱。当林珊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把刻着“陈阿贵”的铜勺时,老人颤抖着双手接过来,指尖抚过勺柄上的字迹,老泪纵横:“这是阿贵的勺子!我爷爷说,阿贵小时候就用这把勺子给太奶奶盛饭,他出海前,太奶奶特意把这把勺子装在他的行李里,说让他看着勺子,就像看到家里人一样。”
接着,林珊又拿出《航海账本》和家书,老人戴上老花镜,一字一句地读着,读到“给娘买棉袄,给阿妹买花布”时,眼泪滴落在账本的纸页上,他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太奶奶当年等了阿贵一辈子,直到去世前,还抱着阿贵的衣服说‘阿贵会回来的,他答应给我买棉袄的’。现在看到这封信,我终于能告慰太奶奶的在天之灵了——阿贵没有忘记她,他只是没能回来。”
老人的孙子陈小明今年十六岁,是个高中生,他凑在旁边看着家书,眼里满是好奇:“爷爷,原来我们家祖上是做茶叶贸易的啊!阿贵先祖真勇敢,敢去那么远的地方。”陈志强摸了摸孙子的头,笑着说:“是啊,阿贵先祖是个好孩子,他为了家人,冒着风浪去南洋,我们要记住他的故事,也要像他一样,有担当,有责任。”
程远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是温暖,他对陈志强说:“陈老先生,我们打算在沉船遗址旁立一座纪念碑,把阿贵的故事刻在上面,让更多人知道他的牵挂和坚守。另外,这些文物修复完成后,会在广州博物馆展出,到时候想邀请您和家人参加开幕式。”陈志强连连点头:“好!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让阿贵‘回家’了,我们一定去参加开幕式!”
接下来的半个月,考古队加快了发掘进度,除了茶叶、账本和家书,还从沉船上打捞出了三十多件清代青花瓷器,这些瓷器大多是碗、盘、壶等日常用品,应该是船员们的生活用具。其中有一个青花缠枝莲纹碗,碗底刻着“阿妹”两个字,林珊推测,这可能是陈阿贵特意为妹妹买的,想带回家给她用,却没想到永远留在了海底。
他们还在船员的住舱区域,找到了一些个人物品:一个绣着“平安”二字的布荷包,里面装着几颗晒干的莲子,应该是船员用来寄托思念的;一本翻旧了的《三字经》,书页上还留着陈阿贵的批注:“阿弟要好好读书,长大了做个有用的人,别像哥哥一样,只能靠出海谋生”;还有一把铜制的算筹,算筹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显然是用来记录贸易收支的。
林珊对这些物品进行了细致的修复,她用特制的清洁剂轻轻擦拭布荷包上的泥沙,让“平安”二字重新变得清晰;用镊子小心地整理《三字经》的纸页,防止纸张破损;用软毛刷清理算筹上的锈迹,让刻着的数字显露出来。每修复一件物品,她都像是在与两百多年前的陈阿贵对话,感受着他的喜怒哀乐。
郑海峰则忙着组织队员清理沉船的船身,他们用高压水枪和小铲子,一点点清除覆盖在船板上的泥沙,让沉船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在清理船首时,他们发现了一块破损的船牌,上面刻着“广商陈记 乾隆二十五年”的字样,虽然船牌已经断裂,但仍能看出当年的工整字迹。郑海峰把船牌交给程远,笑着说:“程队,这下更确定了,这就是‘陈记’的船,阿贵的船。”
离开零丁洋的前一天,考古队在沉船遗址旁立起了纪念碑。碑身用从沉船上打捞上来的青石板制成,青石板经过修复,表面变得平整光滑。正面刻着“清乾隆二十五年 广州商船‘陈记’船员遇难处”,字体刚劲有力;背面刻着陈阿贵家书中的那句话:“归乡后,给阿娘买棉袄,给阿妹买花布,再送阿弟去学堂读书”,旁边还刻着一把小小的铜勺图案,代表着陈阿贵的牵挂。
立碑当天,陈志强带着陈氏家族的四十多位后人来到现场,他们穿着整齐的衣服,手里捧着鲜花,在纪念碑前深深鞠躬。陈志强代表家族发言,他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却充满了力量:“阿贵,还有‘陈记’船的各位船员,今天我们来接你们‘回家’了。两百多年了,你们在海底辛苦了,现在的广州,冬天有暖和的棉袄,花布随处可见,学堂里坐满了读书的孩子,你们的心愿,我们都帮你们实现了。你们放心,我们会把你们的故事讲给子孙后代听,让他们永远记住,在这片海域上,曾经有一群为了家人、为了生活而扬帆远航的人。”
说完,陈志强和家人们把鲜花放在纪念碑前,花瓣在海风中轻轻飘动,像是在回应着他们的思念。程远和考古队的队员们也站在纪念碑前,向逝去的船员们致敬,海风带着海水的咸涩吹过,像是在诉说着这段跨越两百年的故事。
“探海号”驶离零丁洋时,夕阳已经落到了海平面以下,把海面染成了一片金红。程远站在甲板上,手里拿着陈阿贵的家书复印件,心里满是感慨。他想起了张瑜,想起了她常说的那句话:“考古不是挖‘宝贝’,是打捞被时光埋住的人,是替他们把没说出口的牵挂,讲给后来人听。”现在,他终于用行动践行了这句话——他们打捞起了陈阿贵的故事,让他的牵挂被更多人知道,让他的精神得以传承。
郑海峰走到程远身边,递给他一杯热姜茶,杯子上还印着“探海号”的标志。“程队,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郑海峰笑着说,“下一站去哪?我听说厦门港有一艘明代的瓷器船,《两种海道针经》里记载,那艘船载着大量的德化白瓷,沉在厦门湾附近,我们去看看?”
程远接过热姜茶,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传到心里。他回头看了看林新宇和林珊,林新宇正拿着《海国闻见录》翻找厦门港的记载,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滑动,嘴里还念叨着“厦门湾,水色清,多瓷器沉船”;林珊则在整理这次的考古报告,她把陈阿贵的家书复印件小心地夹在报告里,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两人偶尔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默契,像是在交流着下一次发掘的期待。
程远笑了笑,指着远处的海平面说:“去厦门!带着阿贵的故事,带着张瑜的心愿,我们继续走。这片海洋上,还有无数像阿贵一样的人,他们的故事等着我们去发掘,他们的牵挂等着我们去传承。我们要让更多被遗忘的海魂,重见天日,让更多人知道,在这片蓝色的海洋上,曾经发生过那么多感人的故事。”
郑海峰点点头,转身去准备航行路线;林新宇关掉《海国闻见录》,开始检查无人机的设备;林珊把考古报告放进文件夹,又拿起陈阿贵的铜勺样本,准备做进一步的材质分析。甲板上,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却充满了力量,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考古之旅还没有结束,他们还有很多故事要去打捞,还有很多牵挂要去传递。
“探海号”的船帆在夕阳下展开,像一双巨大的翅膀,载着他们朝着厦门港的方向驶去。甲板上,《两种海道针经》《海国广记》《东西洋考》《海国闻见录》四本书被摊开在桌子上,海风轻轻吹过书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古代的航海人在指引着方向,又像是逝去的海魂在诉说着他们的故事。
程远站在甲板的观测台旁,手里握着陈阿贵的家书复印件,望着远处渐渐模糊的零丁洋,心里默念着:“阿贵,我们走了,你的故事我们会永远记住,也会讲给更多人听。放心吧,你的牵挂,不会被遗忘。”
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带着海水的咸涩和历史的厚重,程远知道,无论未来他们走到哪里,无论他们发掘出多少沉船和文物,他们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初心——打捞被时光埋住的人,替他们把没说出口的牵挂,讲给后来人听。因为每一个海魂的故事,都值得被铭记;每一份跨越时空的牵挂,都值得被传承。
“探海号”的船笛声在海面上响起,悠长而坚定,像是在向这片海洋宣告:他们来了,带着对历史的敬畏,带着对海魂的敬仰,继续他们的考古浮海之旅,直到每一段被遗忘的历史,都能重见天日,直到每一个逝去的海魂,都能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