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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明日黄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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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港的晨雾裹着咸湿的海风,像一层薄纱贴在程远脸上。他踩着码头石阶上的青苔,每一步都得格外小心——这些石阶是康熙年间“开禁”后重修的,缝隙里还嵌着当年商队掉落的碎瓷片。26岁的他手里攥着张泛黄的《康熙年间厦门港舆图》,图边角被岁月磨得卷翘,用朱砂标注的“闽海关”旧址,正与昨天声呐勘测到的水下遗址精准重合。

“小心脚下!昨天林新宇踩滑摔了一跤,裤腿都刮破了。”张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端着两杯热豆浆,白色雾气从杯口溢出,在她鼻尖凝出细小的水珠。她蓝色速干衣的领口别着枚贝壳别针,是上次在月港滩涂捡的,此刻在雾里泛着淡粉的光:“昨晚林珊连夜做了碳十四测年,水下那片榫卯结构的木梁,确定是康熙二十三年‘开禁’后建的码头承重构件,上面还留着‘闽海关督造’的烙印。”

程远接过豆浆,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目光却落回舆图上那句“寸板不许下水”的朱批——字迹遒劲,带着顺治年间的严苛。“顺治十八年的‘迁海’,把沿海三十里烧得连草都不长,”他轻轻摩挲着舆图上的海岸线,“没想到二十多年后,这里又成了通商口岸,只是这‘开禁’,更像带着镣铐跳舞。”说话间,雾中驶出几艘渔船,渔民们站在船头撒网,吆喝声穿过晨雾传来,与史料里“商渔各船需验箕斗”的记载形成奇妙对照——当年的渔民出海,连指纹都要在海关登记在册,如今却能自由往来于厦门港与周边渔场。

郑海峰突然从“探海号”驾驶室冲出来,帆布外套的拉链没拉,露出里面印着“考古队”字样的t恤。他手里举着声呐探测仪,屏幕上的蓝色波纹正围着一片不规则区域疯狂跳动,像群受惊的鱼:“程队!东南方向十海里有沉船群!至少三艘,其中一艘的梁头超过一丈八尺,是清廷严禁的双桅大船!”

林新宇立刻抱着无人机遥控器跑上甲板,指尖在按键上飞快操作。无人机升空后,很快将航拍画面实时传送到程远的平板电脑上——海面上飘着几截朽木,最大的一截足有手臂粗,表面还能看到人工凿刻的纹路。林新宇放大画面,朽木上“康熙二十五年造”的字样清晰可见:“是清代民间商船的船板!而且是‘开禁’后偷偷造的双桅船,胆子真大!”

林珊扛着便携式测年仪跑过来,仪器屏幕上的数字还在跳动。她蹲在甲板边缘,对着海面上的朽木方向按下检测键,没过多久就兴奋地挥手:“碳十四测年显示是康熙四十年左右!正好是清廷放宽双桅船限制,但仍规定‘梁头不得过一丈八尺’的时期——这艘船超标了,绝对是违禁品!”

“探海号”很快在沉船群附近锚定,锚链沉入海水的“哗啦啦”声,在寂静的晨雾里格外清晰。郑海峰带着两名潜水队员准备下水,他弯腰系潜水服腰带时,腰间的伤疤露了出来——是上次在基隆对抗盗墓者时留下的。“放心,程队!”他拍了拍程远的肩膀,黝黑的脸上满是自信,“这次一定把沉船里的东西摸清楚,看看当年的商人到底敢带多少违禁货,是不是像史料里说的,连茶叶都敢私藏!”说着就戴上潜水镜,纵身跃入厦门港的海水里,溅起的浪花很快被晨光染成金色,转眼就消失在雾中。

水下机器人先传回画面。屏幕上,最外侧的一艘沉船残骸斜插在海底泥沙里,船身已经腐朽大半,只剩下几根粗壮的龙骨还保持着形状。残骸里躺着两具骸骨,身上穿着的棉布衣服早已碳化,却仍能看出是当年商人常穿的短打。其中一具骸骨的腰间挂着个绣着“陈记”的布包,布包已经破烂,里面掉出几枚康熙通宝,铜钱上的“康熙通宝”四个字还能辨认。

“是商船的主人!”程远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平板电脑边缘。机器人的探照灯缓缓移动,扫过骸骨周围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散落着数十匹丝绸,虽然被海水浸泡了三百多年,上面的暗纹却依然清晰。林珊立刻调出色谱分析仪,对着屏幕上的丝绸图案比对:“是头蚕湖丝!乾隆二十四年清廷特意下旨严禁出口的,说‘每丝一百斤发边卫充军’,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至少有二十匹!”

“他们是在走私丝绸!”程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机器人的探照灯继续往下扫,船底的一个隐蔽货舱显露出来,货舱门是用铁皮加固的,此刻已经锈迹斑斑。潜水队员用工具撬开舱门后,里面堆满了陶罐,罐身上的“景德镇制”款识清晰可见。“这些陶罐里应该装着茶叶!”张瑜凑到屏幕前,眼睛亮了起来,“史料里记载,嘉庆二十二年清廷连茶叶都禁了,说‘违禁私出海口者,商人治罪,茶叶入官’,这些陶罐肯定是用来装私茶的!”

林新宇调出厦门港的古海图,手指在屏幕上划过:“这里是‘黑水洋’,当年是走私船常用的航线,因为水流湍急,海关巡查船很少来。很多走私船都在这里翻船,不是触礁就是遇到风暴——你看,这艘船的船底有个大洞,应该是触礁沉没的。”

没过多久,郑海峰的潜水队传来消息。在中间那艘沉船的船舱里,他们找到一个密封的木盒,木盒是用紫檀木做的,外面裹着几层油布,居然还保持着完好。潜水队员小心翼翼地把木盒递到船上,程远和张瑜戴上手套,慢慢打开木盒——里面装着一本《航海账簿》,纸张是用桐油浸泡过的,字迹依然清晰,墨色虽淡,却透着一股认真。

“康熙四十一年,三月初六,私带湖丝二十匹、茶叶百斤,从厦门港出发,赴吕宋贸易。”张瑜轻声念着账簿上的内容,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三月十二,遇海关巡查船,船主令弃货逃生,慌乱中船触礁,众人落水……仅余此账簿,望后人知吾等苦衷。”落款是“船主 陈阿福”。

“陈阿福……”程远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史料里的记载:“康熙五十九年,圣祖说‘每年造船出海贸易者,多至千余,回来者不过十之五六’。”他抬头望向海面,晨雾已经散去,阳光洒在海面上,泛着细碎的金光:“原来陈阿福就是那些没能回来的商人之一,他冒着流放充军的风险出海,最后却连尸骨都没能回到家乡。”

张瑜在另一艘沉船的残骸里,又有了新发现。她操控着水下机器人,在船尾的储物舱里找到一个铁皮箱,箱子上的锁已经锈死,潜水队员用液压钳才打开。里面装着几封家书,信纸已经泛黄发脆,字迹却很工整,像是用毛笔仔细写的:“妻,今带湖丝赴南洋,若能顺利归来,便买田置地,再不冒险。海禁虽宽,海关却严,每见巡查船的桅杆,便如见猛虎,夜不能寐……吾儿阿明近日可还听话?若吾不归,勿念。”信的末尾没有落款,只有一滴风干的泪痕,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像朵枯萎的花。

“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张瑜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小心翼翼地把家书放进防水袋,指尖轻轻拂过纸上的泪痕,“乾隆年间,丝价日昂,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只有走私到南洋,才能卖个好价钱。可一旦被抓,就是充军的罪名,妻离子散。”程远点头,他想起马克思在《中国革命与欧洲革命》里写的:“一个人口几乎占人类三分之一的帝国,不顾时势,安于现状,由于被强力排斥于世界联系的体系之外而孤立无依。”这些商人,就是那个封闭时代里,想冲破枷锁却最终被吞噬的牺牲品。

林珊对骸骨的dNA检测有了结果。她拿着检测报告跑过来,脸上满是兴奋:“程队!张姐!其中一具骸骨的基因,与厦门本地陈氏家族的基因高度吻合!我们查了厦门的族谱,陈氏家族确实有位祖先叫陈阿福,康熙年间出海后再也没回来!”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很激动——时隔三百多年,这位漂泊在海上的走私商人,终于有了回家的希望。

当天下午,考古队在沉船群附近又有了意外收获。水下机器人在沉船群西北方向的海底,发现了一座水下古墓。墓门是用花岗岩砌成的,上面刻着“清故船主 陈公墓”的字样,字体是典型的清代楷书,虽然被海水侵蚀,却仍能看清。林新宇操控水下机器人慢慢推开墓门,墓室里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中间放着一口楠木棺材,棺材旁摆着一艘微型的双桅船模型,船帆上绣着“平安”二字,颜色虽已褪尽,针脚却很细密。模型旁边还摆着几匹仿制的湖丝和一罐茶叶,罐口用红布封着,像是刚放进去没多久。

“这是陈阿福的衣冠冢!”程远突然想起《航海账簿》里的记载,陈阿福的家乡就在厦门同安,“他的家人应该是知道他沉船的消息,却找不到尸骨,只能在这里为他建了一座衣冠冢,还把他最珍视的湖丝和茶叶当陪葬品,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能顺利出海,不用再怕海关巡查。”林珊对墓中棺材里的骸骨进行检测,发现骸骨的右腿有旧伤,与《航海账簿》里“昔年遇风暴,伤右腿”的记载完全一致——这确实是陈阿福。

程远和张瑜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墓室里的文物。张瑜在双桅船模型的底部,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暗格,暗格很小,只能容纳一张纸。她用镊子轻轻夹出那张纸,展开后,上面的字迹让所有人都沉默了——是一份《请愿书》,上面写着“恳请朝廷放宽海禁,许商民合法出海,不必再冒杀头充军之险。吾等虽为商贾,亦愿为国家纳税,只求一条生路……”落款是“康熙四十一年 厦门商民 陈阿福等百余人”,

“原来陈阿福不仅自己走私,还联合其他商人向朝廷请愿。”程远的心里五味杂陈,“只是这份请愿书,终究没能递到皇帝手中,最后只能藏在船模型里,成了永远的遗憾。”

就在这时,林新宇的无人机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的红色警示灯疯狂闪烁。“程队!西北方向有可疑船只!”他的声音带着焦急,手指飞快地操作着遥控器,放大画面,“船上有金属探测仪和洛阳铲,是上次在长乐港遇到的国际盗墓集团!他们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屏幕上,一艘黑色快艇正朝着古墓遗址驶来,速度很快,船尾激起白色的浪花。快艇甲板上,几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人正忙着组装炸药包,为首的金发男人手里拿着一张地图,正是程远他们之前用过的《康熙年间厦门港舆图》复刻件。

“快把已发现的文物转移到船上!”程远当机立断,把《航海账簿》和《请愿书》小心地放进防水箱。张瑜抱着防水箱往“探海号”的储物舱跑,账簿的纸页被海风掀起,上面“陈阿福”三个字在阳光下格外清晰。郑海峰则带着队员守在古墓遗址旁,手里握着防爆盾,眼神锐利如鹰:“这些家伙上次没拿到郑和宝船的残片,这次肯定是冲着古墓里的文物来的!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国际盗墓集团的快艇很快停在遗址旁,车轮碾过海面的浪花,溅起浑浊的水珠。金发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嘴里叼着烟,嘴角斜斜地勾起,手里把玩着一把洛阳铲:“程队长,又见面了。没想到你们运气这么好,找到清代的走私船墓。不如我们合作,你们负责考古,我们负责把文物运出去,找到的东西卖了钱,咱们五五分,怎么样?”他身后的两个手下已经举起了金属探测仪,探头直对着古墓的方向,屏幕上的信号波疯狂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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