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拳惊四座（1/2）
林峰没有回答老鬼添，但大只广手腕上那五个清晰的指印，此刻更像是某种无声的宣告。
“阿峰…你懂洪拳？”老鬼添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浑浊的老眼透过烟雾，钉子一样钉在林峰脸上，里面没有惊喜，只有深不见底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懂？何止是懂。
林峰感受着身体里奔流不息的力量，那些精妙的发力技巧如同呼吸般自然。但他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冷光：“添叔，以前身体差，跟公园阿伯学过几手强身健体。今晚被人逼到绝路，就随便使了几招。”
“随便？”大只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拔高声音，手腕的刺痛让他恼羞成怒，“随便就可以到这种程度？你当我是三岁啊！”他指着躺在长凳上呻吟的刀仔明，又指向林峰缠着破布、血迹斑斑的右拳，“烂鬼华的人不是善男信女！你一个病猫，怎么可能打残花柳强？讲！是不是你伙同烂鬼华做戏？想害我们洪安？”
这指控极其恶毒。社团最忌内鬼。拳馆里十几个烂仔的目光瞬间变得狐疑起来，在重伤的刀仔明和林峰之间来回扫视。是啊，这转变太突兀，太不合常理。一个病秧子，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变成能打残花柳强的凶人？除非…有鬼！
气氛骤然绷紧，空气里弥漫着猜忌的火药味。
林峰还没开口，长凳上的刀仔明却挣扎着抬起头，嘶声喊道：“不关峰哥的事！是…花柳强那个扑街！不仅跟我们要钱，还要拿我们两个祭旗！峰哥也是被逼无奈才还手！我…我可以作证！”他情绪激动，牵动断骨，痛得脸色煞白，冷汗直流，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刀仔明的证词像冷水泼进油锅。烂仔们窃窃私语起来。刀仔明在社团里是出了名的老实胆小，他的话，比林峰自己辩解更有分量。
老鬼添的烟斗在嘴边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从他干瘪的鼻腔里缓缓喷出，笼罩着他晦暗不明的表情。他没看刀仔明，目光依旧锁在林峰身上：“阿峰，你的伤？”
林峰抬起血肉模糊的右拳，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皮外伤而已，可能有点骨裂，但没事。”仿佛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只是擦破点皮。
大只广还想再说什么，老鬼添却摆了摆手，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权威：“别争了。阿明的话，我信。”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拳馆里神色各异的众人，“烂鬼华打伤我的人，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他看向林峰，眼神复杂：“阿峰，你今晚不仅保住了自己的命，还保住了阿明，算是有功。但打残花柳强，烂鬼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惹的祸，你要自己搞定。社团不会为你一个人同烂鬼华开大片。明白吗？”
这是赤裸裸的切割和推卸责任。把林峰推到风口浪尖，社团却要置身事外。拳馆里响起几声低低的嗤笑，不少人看向林峰的目光带上了幸灾乐祸。
林峰心中冷笑。老鬼添这老狐狸，既忌惮他突然展现的实力，又不想承担烂鬼华的怒火，更不想让社团为他冒险。打的好算盘。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微微欠了欠身：“明白，添叔。我自己惹的事，自己扛。绝对不会连累社团。”
“好！”大只广突然拍桌而起，脸上露出一抹狞笑，“够胆识！既然你说自己扛，那就证明给大家看看你扛不扛得起！”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指拳馆中央那个用油漆潦草画出的简陋圆圈——洪安内部解决纷争、争上位用的“讲手台”。
“上台！同我打一场！赢了，我心服口服，承认你有实力扛！输了嘛…”他眼中凶光一闪，“就证明你和烂鬼华有一腿！按家法，三刀六洞！”他猛地站起身盯着林峰，像一头人立而起的暴熊，压迫感十足。
拳馆瞬间沸腾了！烂仔们兴奋地嗷嗷叫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更何况是红棍大只广亲自下场教训这个突然冒头的“病猫”！三刀六洞，那可是要命的刑罚！
老鬼添眉头紧锁，但最终没有出声阻止。他也需要看清楚，这个林峰，到底有几斤几两。是昙花一现的运气，还是真藏了一身本事？刀仔明在长凳上急得想挣扎起来，却痛得直抽冷气。
林峰看着大只广那充满挑衅和恶意的眼神，又扫了一眼周围那些亢奋、冷漠或幸灾乐祸的面孔。一股冰冷的戾气从心底悄然滋生。想拿我立威？想把我踩回泥里去？他缓缓解开右手缠着的、早已被血浸透的破布条，露出神经，却也让他更加清醒。
他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那个简陋的圆圈，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广哥既然想打，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他站定在圆圈中央，染血的右拳自然垂在身侧，左手虚抬，摆出一个洪拳最基础的问路手，眼神平静无波，“请。”
“够胆！”大只广狞笑一声，庞大的身躯猛地启动！他根本没有什么章法，就是靠着蛮横的力量和吨位，像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轰隆隆地朝着林峰碾压过去！粗壮如树干的双臂张开，意图直接抱住林峰，将他生生勒毙！这是街头斗殴最常用的招式，也是最无解的打法，一旦被他近身箍住，任你技巧通天也难挣脱！
劲风扑面！林峰瞳孔微缩。熟练境的洪拳经验让他瞬间判断出大只广的意图和力量轨迹。硬拼力量，现在的身体状态绝对吃亏！他左脚不动，右脚却如同灵蛇般瞬间后滑半步，身体重心随着后滑之势猛地一沉，几乎贴地！同时，那血肉模糊的右拳并未迎击，而是闪电般缩回护住胸腹要害，左手却如毒蛇吐信，五指并拢成标指（凤眼拳），精准无比地啄向大只广扑来时暴露出的右腋窝极泉穴！
快！准！狠！
这一下变招，妙到毫巅！沉身避开了大只广的熊抱范围，标指直取人体最脆弱的腋下神经丛！
大只广扑了个空，庞大的冲势让他收不住脚，腋下要害更是一阵钻心剧痛传来，整条右臂瞬间酸麻无力！“呃啊！”他痛吼一声，又惊又怒，左拳本能地朝着下方那个矮下去的身影狠狠砸落！
林峰仿佛早已预知他的动作。沉下的身体如同压紧的弹簧，在标指命中的瞬间，腰马合一，力量由脚底升起，贯穿脊椎，带动整个身体猛地向上弹起！不是后退，而是迎着大只广砸落的左拳，一记工字伏虎拳自下而上，悍然对轰！同时，他受伤的右拳也并未闲着，如同隐藏的毒刺，悄无声息却迅捷无比地一记短促寸拳，直捣大只广因挥拳而暴露出的左肋章门穴！
砰！噗！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炸开！
大只广只觉得左手砸在了一块包裹着皮革的实心铁砧上，反震之力让他手臂发麻。而左肋下被击中的地方，更是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和窒息感，仿佛内脏都被这一拳捣得移位了！他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噔噔噔”连退三步，脸色瞬间涨红发紫，捂着左肋，难以置信地瞪着林峰。
而林峰，硬接大只广含怒一拳，左臂也是一阵酸麻，气血翻腾，但他身形只是微微一晃，脚下生根般牢牢钉在圈内！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傻了！一招！仅仅一个照面！洪安头号打手，以力量着称的大只广，竟然被林峰这个“病猫”打得踉跄后退，还吃了大亏？那精妙的闪避，那刁钻的穴位打击，那硬碰硬的对拳…这哪里是病猫？分明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吼！！”大只广彻底暴怒了！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他看不起的四九仔击退，这比杀了他还难受！耻辱感和剧痛彻底点燃了他的凶性！他狂吼一声，双眼赤红，像一头发疯的蛮牛，再次朝着林峰猛冲过去！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保留，砂锅大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风声，毫无章法却狂暴无比地朝着林峰的头、胸、腹雨点般砸落！每一拳都足以开碑裂石！
面对这狂风暴雨般的蛮力攻击，林峰眼神依旧冰冷。他不再硬接，身体在狭小的圆圈内如同鬼魅般游走。熟练境的洪拳步法——进退连环、龙腾虎跃的精髓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每一次看似惊险万分地擦着拳风避过，每一次看似狼狈的矮身侧滑，都精准地躲开了致命的攻击。
他像一片在狂风巨浪中飘摇的叶子，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受伤的右拳始终护在要害，而完好的左手，则成了最致命的毒牙！标指如电，专戳大只广发力时暴露出的关节、穴位：手肘曲池、肩窝缺盆、腋下极泉、肋下章门…每一次点戳，都伴随着大只广一声痛苦的闷哼，让他狂暴的攻势为之一滞！
林峰不是在硬拼，而是在用最小的代价，最精准的打击，不断削弱这头蛮牛的力量和速度！他的动作简洁、高效、冷酷，充满了实战搏杀的残酷美学。
大只广越打越憋屈，越打越心惊！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条滑不留手的毒蛇搏斗！空有一身蛮力，却根本打不到实处！反而全身各处要害不断传来钻心的剧痛，每一次被那尖利的手指戳中，都让他半边身子发麻，力量在飞速流逝！林峰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更是让他心底发寒，仿佛自己只是一头待宰的牲畜！
“吼！扑街！”大只广彻底癫狂，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再次使出蛮横的熊抱，意图用绝对的力量碾压！
机会！
林峰眼中寒芒爆闪！等的就是这一刻！面对大只广门户大开的扑抱，他非但不退，反而猛地一个矮身进步，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切入大只广中门！右拳虽伤，却在这一刻如同蓄满力量的劲弩，一记短促、爆裂到极点的洪拳寸劲，由腰马发力，自下而上，狠狠轰在大只广毫无防备的胸腹隔膜——膻中穴下方！
噗！
这一拳的声音沉闷得可怕！仿佛重锤擂在了破鼓上！
大只广冲势戛然而止！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珠瞬间暴凸出来！张开的双臂无力地垂下，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极致的痛苦和茫然。他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被击中的地方炸开，瞬间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连呼吸都停滞了！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像一座被抽掉了地基的肉山，轰然朝着林峰跪倒下去！膝盖重重砸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双手死死捂住腹部，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全身，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痛苦的嗬嗬声。
林峰缓缓收拳，后退一步，站定。他微微喘息着，左臂因为多次格挡和发力而酸痛，右拳的伤口更是崩裂，鲜血再次渗出，染红了缠着的布条。但他站得笔直，眼神冷冽地扫过跪在面前，痛苦抽搐的大只广，然后，目光平静地转向烟雾后的老鬼添。
拳馆里，落针可闻。只有大只广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在回荡。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石化魔法，僵在原地，嘴巴大张，眼神呆滞，难以置信地看着圈中那个染血的身影。刚才那鬼魅般的闪避，那毒蛇般的点穴，那最后石破天惊的寸劲…这真的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林峰？
老鬼添叼着烟斗，忘了吸，也忘了吐。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林峰，握着烟斗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这个林峰…深藏不露！这份功夫，这份狠辣，这份在绝境中爆发的战力…绝不是跟公园阿伯学的强身健体那么简单！他心中警铃大作，第一次真正感到了威胁。
林峰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添叔，怎么样？”
老鬼添沉默了几秒，缓缓吐出肺里的烟雾，声音干涩：“阿广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依旧蜷缩在地，痛苦呻吟的大只广，又看向林峰，“从今日起，阿峰顶替阿广，做我洪安的红棍！铜锣湾二期广场的两间酒吧的看场归阿峰！”
红棍！洪安唯一的红棍位置！
虽然只是名义上管着洪兴旗下两家不起眼的小酒吧，但这意味着林峰正式踏入了洪安社团的权力层，拥有了自己的“陀地”和收入！
烂仔们看向林峰的目光彻底变了。畏惧、羡慕、嫉妒、还有一丝丝讨好。实力为尊的江湖，拳头就是最大的道理！林峰用一场毫无悬念的胜利，硬生生打出了自己的地位！
林峰脸上没有任何欣喜，只是微微颔首：“多谢添叔。”他转身，走向长凳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刀仔明，伸出没受伤的左手：“阿明，我们走。”
刀仔明看着林峰伸来的手，又看看圈中跪伏的大只广，再看看周围那些敬畏的目光，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鼻子发酸，重重点头，紧紧抓住了林峰的手：“峰哥！”
就在林峰扶着刀仔明，准备离开这充满汗臭、血腥和烟雾的拳馆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老鬼添！滚出来见我！”
一个嚣张跋扈、充满戾气的声音在门口炸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拳馆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一群气势汹汹的烂仔涌了进来，人数足有二十多个，个个手持砍刀、铁链，面目凶狠。为首一人，穿着花衬衫，敞着怀，露出胸口狰狞的狼头刺青，眼神怨毒得像毒蛇，死死盯着拳馆内的众人，最后，那怨毒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了林峰身上！
正是烂鬼华！
他身边还跟着几个缠着绷带、鼻青脸肿的喽啰，正是昨晚在码头被林峰吓跑的残兵。此刻看到林峰，那几个喽啰眼中也充满了恐惧和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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