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不期而遇（2/2）
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立刻上前，没有抓住她的手腕，没有用他那低沉的、带着怒意的声音质问她“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像一个潜伏在暗处的猎人，审视着自己失而复得，却又不敢轻易靠近的猎物。
是惊喜，是怀念，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楚。
电梯里，死一般的寂静。
这方寸之间的密闭空间，仿佛成了一个真空地带，将外界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只有顶部换气扇发出的、细微的“嗡嗡”声，更衬得这沉默震耳欲聋。
林满僵硬地站在那里，面对着他，一动也不敢动。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道深沉而复杂的视线，像带着实质的重量，一寸寸地落在她的背上，她的发梢，她受伤的手上，让她如芒在背，无处遁形。
她的大脑乱成一团浆糊，无数个念头在里面横冲直撞。他为什么还住这里？他一直住这里？他看见自己刚才的蠢样子了吗？他会怎么想？他会开口说话吗？
她应该怎么办？是该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像个普通邻居一样，按下自己的楼层，然后尴尬地等待？还是……立刻冲出电梯？
可是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她被困住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将受伤的右手藏到身后，却又觉得这个动作更加欲盖弥彰。
最终，还是顾沉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翻涌的情绪压下，视线重新聚焦在她红肿的手腕上，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也更紧绷：“手，有事没？”
简单的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力压抑的关切。
她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答道：“没、没事！”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目光慌乱地飘向电梯壁上自己的倒影。
没事？顾沉的目光扫过她那只还在控制不住轻微发抖的右手，手腕上那道红色的夹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他放在裤袋里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这逞强的毛病，也和以前一模一样，总是轻易点燃他压抑的怒火，却又让他无可奈何。
他没再多问，上前一步，空气中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电梯楼层按钮面板上，按下了数字“16”。指尖在触碰到冰凉按键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
清脆的按键音在安静的轿厢内响起。
然后，他侧过头，看向依旧有些魂不守舍的林满，声线平稳地问：“几楼？”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平稳之下，是怎样的暗流汹涌。
林满的大脑还在因为“他也住在这里”这个巨大的信息冲击而嗡嗡作响。
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的问题，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亮起的“16”层按钮。
十六楼……那是他们曾经的家。
他……真的还住在这里？这个认知让她心脏一阵紧缩，几乎喘不过气。
见她半天没有回应，只是傻傻地看着楼层按钮, 眼神空洞，顾沉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他放在裤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又缓缓松开。
他耐着性子，语气里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自暴自弃的沙哑与试探：
“不说话？你……是要跟我回家吗？”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微微一怔，随即眸色暗了暗，像是后悔这句过于直白的话语，又像是在嘲讽自己的可笑。
“回家”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猛地将林满从失神中炸醒。
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抬起头，对上顾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自嘲，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深藏的痛楚，一闪而过，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林满的脸颊“唰”地一下，红得更彻底了。
她慌忙移开视线，声音有些结巴地回答：“十……十八楼。”
顾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捕捉到了她那一闪而逝的慌乱与窘迫。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按下了“18”楼的按钮。指尖再次触碰楼层键，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电梯继续平稳上行。
他的呼吸，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且熟悉气息，他强大的、带着压迫感的气场……这一切都让她如芒在背，坐立难安。她能感觉到他目光的重量，即使他并没有一直看着她。
气氛依旧尴尬得让人手足无措。
林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低着头，实际上，她所有的感官都在高度警惕地感受着身旁男人的存在。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西装面料摩擦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时间从未如此难熬。
很快，“叮”的一声，电梯在16楼停了下来。
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是熟悉的楼道。
林满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
她以为顾沉会直接走出去。
然而，顾沉并没有立刻动。他转过身，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脸上，然后，视线下移，定格在她那只依旧被她自己紧紧攥着的、红肿的右手手腕上。
那道刺目的红痕，像一根针，扎在他心上。
下一秒，在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沉突然伸出手，准确地握住了她没有受伤的左手手腕，语气不容置喙，带着一种强制性的力量，声音却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出来。”
林满“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个人已经被他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从电梯里拉了出去。
他的掌心滚烫，那热度透过她的肌肤，直达心底，让她一阵战栗。
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他的后背。
“你……”她惊愕地抬头看他，想要挣脱，却发现他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地扣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无法撼动，却又奇异地控制在一个不会弄疼她的范围内。
这种矛盾的力道，让她心头一颤。
顾沉没有理会她的抗议，拉着她径直走到了16楼那扇她再熟悉不过的公寓门前。他用另一只手，在指纹锁上按上指纹。
顾沉没有松手，依旧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拉着她，走进了这个被时光封存了四年的家。
“嘀，咔哒。”
门开了。一股混合着旧日时光与他身上独特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是他们曾经的家。是她用了四年时间，才勉强在心底筑起高墙、试图隔绝的地方。
现在，他却轻而易举地，要将她重新拉回那片满是回忆的漩涡。
“家里有药，你手腕先处理下。”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却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与脆弱。
手腕上的疼痛，因为刚才的拉扯和她此刻紧张的情绪，愈发清晰和剧烈起来，像是有无数根细小的针在不停地扎着。
她甚至能感觉到血管在突突地跳动。
“我……”林满咬着下唇，一时间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此刻她的手腕确实需要立刻处理，耽误下去只会更严重。
顾沉见她有所松动，不再给她犹豫的机会。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决，握住她提着购物袋的左手，稍一用力，便将她半拖半拽地带进了玄关。
“咔哒”的一声轻响，公寓门在他身后自动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林满被迫踏入了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