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死门与活棋（2/2）
陈成猛地刹住脚步，身体紧贴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将光柱投向弯道之后——
景象豁然开朗！
一条更加宽阔的检修通道出现在眼前，高度足以让人直立。通道一侧是巨大的、布满各种阀门和压力表的复杂管道系统，另一侧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竖井！而那沉闷巨大的轰鸣声，正来自于竖井下方！强劲的气流裹挟着机油和金属摩擦的热浪，从竖井底部汹涌地向上喷涌！竖井的井壁上，镶嵌着锈迹斑斑的金属悬梯，一路向下延伸，消失在探照灯都无法穿透的、翻滚着热浪和蒸汽的黑暗深处！
新鲜强劲的气流！带着外界的气息！
这里……是通风井？！巨大设施的主动力废气排放通道？！
陈成的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有强劲气流向上涌，就意味着这条竖井，一定能通向地面！
就在这时！
“哒…哒…哒…”
极其轻微的、金属鞋底触碰碎石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骤然从他刚刚冲出来的狭窄维修通道方向传来！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压抑，但在死寂的通道里，传入高度紧张的陈成耳中，无异于惊雷！
追兵到了！
而且不止一个！脚步声虽轻，但节奏分明，是两人以上在小心翼翼地交叉掩护前进！他们行动极其专业，远比王强那群悍匪更加危险！
陈成的心脏瞬间沉入冰窟！
前后夹击！唯一的生路，就是眼前这个如同地狱入口般轰鸣、喷吐着灼热废气的巨大竖井！
根本来不及思考！下井！只有下去！
他猛地冲到竖井边缘，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他毫不犹豫地将沉重的探照灯咬在嘴里（右手需要攀爬），剧痛的左臂让他几乎无法用力，只能完全依靠右手和双腿的力量！
他翻身，双脚蹬上冰冷滑腻的金属梯蹬，右手死死抓住上方的一截梯级，整个身体悬吊在轰鸣咆哮、热气蒸腾的深渊之上！
下方是翻滚的黑暗和震耳欲聋的机械怒吼！
上方，狭窄通道的拐角处，一道微弱但冰冷的光柱已经扫了过来，随即猛地停顿——锁定了他悬吊在竖井边缘的身影！
“他在井边！”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嗓音响起！
紧接着是拉动枪栓的清脆“咔嚓”声！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巨大的轰鸣！
“噗！”
一颗子弹擦着陈成的头皮，狠狠钉在他头顶上方的混凝土井壁上，碎石粉末混合着锈渣簌簌落下！
死亡的气息，冰冷地舔舐着他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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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区。
死寂。
诸成瘫坐在塑料椅上，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冷汗浸透了他的头发，一缕缕狼狈地贴在毫无血色的额头上。西装下的衬衫紧紧粘在皮肤上，勾勒出他因恐惧而不停颤抖的轮廓。G07和G12如同两尊冰冷的石像，锐利的目光没有丝毫移动，静静地看着他心理防线的最后崩溃。
宏达的补贴款……雅筑会所的密晤……学区房的尾款……一桩桩一件件，如同烧红的烙铁，精准地烫在他竭力掩盖的每一处污点上。辩解？任何辩解在如此确凿的“疏忽”和“巧合”面前，都成了最辛辣的讽刺。他仿佛看到自己精心编织的保护网，在张文岳那柄无形的权力手术刀下，正在寸寸断裂，发出绝望的哀鸣。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墨汁，已经完全浸透了他。审讯室里黄海涛崩溃蜷缩的惨状，李维民儿子腿骨被敲碎的传言，王强眼中毫不掩饰的疯狂杀意……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放大，最终汇聚成张文岳那张毫无表情、却散发着绝对威严的脸。那张脸，成了他视野里唯一的东西，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带来灭顶的窒息感。
完了……一切都完了……
诸成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无法吐出。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政治生命的脉搏正在急速衰竭。
“咚、咚。”
两声极其轻微、却带着特殊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房间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G12立刻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一道缝隙。门外短暂地低声交谈了几句。片刻后，G12转身，对着G07微微点头示意。
G07的目光终于从诸成身上移开，落在桌面一份刚刚被送进来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纯牛皮纸文件袋上。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文件袋，并未拆开，而是直接站起身。
“诸成同志，”G07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任何情绪，却在此刻的诸成听来，蕴含着最终的审判意味，“你需要冷静思考一下你的问题。所有事实，无论大小，无论关联深浅，都必须向组织彻底、毫无保留地交代清楚。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他拿起那个纯牛皮纸文件袋，夹在腋下。
“带诸成同志去休息室。让他一个人，好好想想。” G07对G12下达指令，语气不容置疑。
休息室？！
诸成的心猛地一沉！那不是谈话区尽头那几间设施稍好、用于短时休息的普通房间！“休息室”在这个地方，是一个特定的、带有强烈暗示的称谓——它意味着标准化的留置单间！意味着24小时无死角监控！意味着彻底与外界的隔绝！意味着……正式的、深不见底的审查程序已经开始！
两名穿着深蓝色夹克、身材健硕、面容如同钢板般冷硬的工作人员无声地出现在门口。他们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执行命令的绝对冰冷。
G12走到诸成身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诸成同志，请吧。”
诸成如同牵线木偶般，被G12“扶”了起来。他双腿发软，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对方带着他，踉跄地走向门口。门口那两名陌生的纪委干部一左一右，如同押解囚犯的铁闸，瞬间封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经过G07身边时，诸成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纯牛皮纸文件袋的封口处。没有印章，没有签名，只有一行极其潦草、似乎是用普通黑色墨水笔随手写下的三个字：陈成收。
陈成？！
这个名字如同闪电劈进诸成一片混沌绝望的脑海！那张年轻、倔强、不顾一切也要撕开黑幕的脸瞬间定格！是他！那个失踪的记者！他手里有什么？那份寄给纪委的原始举报材料？还是……更多？！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名字会出现在纪委核心调查人员携带的机密文件袋上？而且是“收”？谁给他的？他现在在哪里？那份材料……那份材料难道已经在张文岳手中了？！
一瞬间，巨大的震惊和更深的恐惧瞬间冲垮了诸成最后一点残存的侥幸！他自以为是的钢丝，不仅早已绷断，而且他本人，连同他小心翼翼维护的一切，都早已被张文岳不动声色地置于棋盘之上，成为了这场风暴中一枚岌岌可危、随时会被碾碎的棋子！
辛辣的苦涩和冰冷的绝望如同硫酸，彻底腐蚀了他的心肺。他猛地一颤，试图扭头再看一眼那个文件袋，却被身边强壮的工作人员毫不留情地架住了胳膊。
“走！”冰冷的命令声在耳边响起。
诸成被两名纪委干部架着，拖出了谈话室冰冷惨白的灯光，拖入了外面幽深、压抑、如同通往坟墓般的空旷走廊。他的皮鞋在地砖上拖出轻微而刺耳的摩擦声，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政治生命的断头台。
走廊尽头，一扇标着“103”的灰色合金门无声滑开，里面是更加狭窄、冰冷的留置单间。
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锁芯转动，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咔哒”声。
绝对的寂静与隔绝，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