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血色真相(2/2)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静脉通道!”医生急促的喊声和护士的动作交织在一起。
救护车在雨夜中凄厉嘶鸣,如同载着一缕随时会熄灭的残魂,冲向未知的终点。而终点那头,是另一场无声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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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纪委大楼深处,那间编号为“7”的封闭审讯室,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透明的凝胶。惨白刺眼的光线从天花板垂直泼洒下来,将陈成牢牢钉在冰冷的铁椅上。他垂着头,深色的衬衫后背已被汗水浸透一大片,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肩胛骨嶙峋的轮廓。额前几缕湿透的碎发黏在苍白的额角,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
静默,是这里最残酷的刑罚。空气被抽干,只剩下时间流逝的粘稠感和监视探头转动时微不可闻的沙沙声。
门无声地滑开。走进来的不再是之前那个面色冷硬的审讯员,而是一个身材略显矮胖、脸上堆着公式化笑容的中年男人。
“陈副市长,久等了。”男人声音温和,带着一种虚伪的亲昵。他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轻轻放在陈成面前的桌面上,水杯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自己则在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放松,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老朋友间的闲谈。“我是纪委的老胡,今天下午刚接手配合调查组的后续工作。”
他慢悠悠地翻开一个全新的、厚得出奇的档案夹,里面纸张洁白崭新。“之前那些同志呢,可能工作方式急躁了点。我们纪委办案,也是要讲政策,讲方法的嘛。”他脸上的笑容加深,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陈副市长是领导,是高级干部,原则和政策水平都是一流的。我们相信,一些小问题,只要说开了,组织上一定会区别对待,给出路的。”
他的手指在档案夹光滑的封面上轻轻敲点着,如同在弹奏无声的序曲。“有些事,或许陈副市长一时忘了,或者……觉得不那么重要?”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意味深长,“比如,关于去年开发区管委会办公楼项目追加预算审批过程中的一些……细节?您是分管领导,最终签字的,应该有点印象吧?具体经办人后来工作变动得很突然啊……”
陈成依旧垂着头,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敲打桌面的手指节奏轻快,话语却精准地指向一个被刻意模糊化的节点。那个经办人,在项目审计前夕被“平调”到了邻市一个无足轻重的岗位,从此再无音讯。这杯温热的开水,这份崭新的档案,这张温和的笑脸,比之前的厉声质问更令人窒息。它在温柔地暗示一条“出路”——一条指向某个“消失经办人”的单行道,一条用替罪羊铺就的、通向悬崖的“生路”。
“或者,”老胡话锋一转,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了几分,“我们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听说陈副市长和已故的郭永年同志,私人关系也很不错?他在临江主持筹建那个环保设备厂时,好像还特意邀请您去参观指导过?那是在……”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翻动了几下档案页,似乎在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日期,“……哦,就在他出事前一个月左右?”
郭永年!
这个被尘封已久的名字,如同一把烧红的匕首,毫无征兆地刺穿凝固的空气,狠狠捅进陈成的意识!
他猛地抬起头!
惨白的灯光下,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郭永年!钱伯言在涵洞深处的死亡宣告,竟如此之快地在这间密不透风的囚笼里,通过这张虚伪的笑脸变成了冰冷的试探!
“证言真空”的序幕……郭永年……钱伯言的狞笑和李组长惨白的脸在脑中轰然交错!李组长!他追去了涵洞!他一定听到了!他一定看到了!那么此刻这个“老胡”的“闲聊”,是李组长的授意?还是……来自更高处那只无形巨手冰冷的试探?是想确认他陈成是否也触碰到了那个被诅咒的名字?
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沿着鬓角滑落。陈成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试图压下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惊悸。他强迫自己迎上老胡那双隐藏在笑容后面、如同毒蛇般窥伺的眼睛。
“郭永年同志……是位好同志,”陈成的声音异常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摩擦,“组织上也早有定论。他的工作,我作为副市长,履行正常职责进行过调研。有问题吗?”他竭力让自己的语调平稳,不带任何情绪起伏。
“哦,没问题,没问题。”老胡的笑容更深了,身体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只是例行了解一下情况。陈副市长别紧张。”他满意地看着陈成几乎无法掩饰的震动,如同猫戏弄爪下的耗子。
“提起郭永年同志,其实我们也感到很惋惜。”老胡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节奏舒缓,如同敲打丧钟,“他是因公殉职,可惜啊,他经手的一些重要项目资料据说在意外中损毁了不少,给我们后续核查工作造成了一些……嗯,‘证言真空’?”他状似随意地吐出这个词,浑浊的目光却死死锁住陈成的脸,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就像有些历史,缺少了关键当事人的陈述,真相就永远模糊了,成了一片真空地带。您说……对不对?”
“证言真空”!
这四个字被老胡用如此轻描淡写、甚至带着点学术探讨口吻说出,却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陈成耳边轰然炸响!钱伯言的话,被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这间审讯室!这绝非巧合!这是赤裸裸的宣告!是来自阴影最深处的警告——郭永年开启的真空黑洞,已经张开巨口,随时准备吞噬一切敢于靠近真相的人!下一个,就该轮到他陈成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仿佛审讯室的空调冷气骤然开到了最大。陈成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流动。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法控制地微微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意识的清醒。他喉头发紧,几乎无法呼吸。眼前老胡那张虚伪的笑脸在刺目的灯光下开始扭曲、模糊,仿佛融化成一团冰冷的、蠕动的淤泥。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冻结、被那恐怖的“真空”吸走的瞬间——
砰!!!
审讯室厚重的隔音门被一股狂暴到极致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
巨大的声响如同平地惊雷,震得天花板上的灯管都嗡嗡作响!
陈成和老胡同时骇然转头!
门口,一个人影逆着走廊刺眼的光线矗立在那里,如同一座刚刚从地狱血池里爬出的泥塑!
是李组长!
他整个人如同被暴雨和污泥从头到脚浇铸过一遍!崭新的制服已被污秽浸透得看不出原色,紧紧贴在身上,往下流淌着浑浊的泥水。肩章的金穗被淤泥糊住,几近失去光泽。那张平日里威严刻板的脸,此刻被愤怒、惊悸和一种巨大的屈辱彻底扭曲!眉毛、鼻翼、嘴角都剧烈地抽搐着,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凸蠕动,双目赤红,喷射着几乎要焚灭一切的火焰!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似的嗬嗬声,浓重的腥锈味和雨水的湿冷气息瞬间灌满了整个审讯室。
他的右手,死死攥着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