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接待风波（2/2）

李腾的心慢慢提了起来。他想起了王守礼的叮嘱，想起了孙玉梅纪委书记那冷峻的眼神。他低着头，假装专注地记录着（其实席间早已没什么需要记录的正经内容），内心却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局长已是满面红光，说话舌头都有些打结。他拍着钱卫东的肩膀，含混不清地说：“卫东啊……放心……你们镇那个……那个什么项目，我心里有数……会上，我会……会说话的……”

钱卫东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又敬了一杯。

这时，钱卫东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坐在门口的李腾，他招了招手：“小李，过来一下。”

李腾赶紧起身走过去。

钱卫东喷着酒气，压低声音，但桌上的人基本都能听见：“小李，今天马局长指导我们工作很辛苦，这顿饭是工作餐。回头……嗯，那些票，你处理一下，做得……嗯，灵活点，明白吗？”他的眼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暗示，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

一瞬间，李腾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知道“灵活点”是什么意思，就是要他在记录和后续报销时，将超标的部分想办法消化掉，或者模糊处理。

答应？那就违背了原则，辜负了王守礼的信任，更可能被孙玉梅抓住把柄。不答应？当场驳了分管领导的面子，得罪了钱卫东，甚至可能连带得罪县里的马局长，自己以后在青林镇的日子恐怕会更难过。

他的喉咙有些发干，手心沁出了冷汗。他飞快地瞥了一眼王守礼，希望得到一点暗示，但王守礼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这边的对话。

“钱镇长，我……我按规矩记录。”李腾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细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没有直接说“不”，而是强调了“按规矩”。

钱卫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阴鸷。他盯着李腾看了两三秒钟，那目光让李腾如坐针毡。桌上热闹的气氛也仿佛为之一滞。

“呵呵，年轻人，挺讲原则嘛。”马局长打了个哈哈，似乎想缓和一下气氛，但语气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钱卫东没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李腾回去坐下。但那一刻的冰冷，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李腾的感知里。

这顿饭的后半段，李腾吃得味同嚼蜡。他虽然坚持了自己的选择，却没有丝毫的轻松感，反而觉得背上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在无意中，更深地卷入了班子成员间的微妙博弈，并且很可能因此被钱卫东划入了“不识抬举”的行列。

接待结束后，李腾怀着忐忑的心情，将如实记录的接待清单（注明了加菜和酒水）和会议记录一起，放在了王守礼的办公桌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钱卫东让他“灵活点”的话，私下里向王守礼原原本本汇报了。

王守礼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直到李腾说完，他才抬眼看了看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只说了三个字：

“知道了。”

没有表扬，没有批评，也没有任何指示。这种莫测的态度，反而让李腾更加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步到底走对了还是走错了，只觉得前路似乎布满了更多的迷雾和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