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崩裂琴弦(1/2)
危机从不单独降临。它们像经过精密计算的瘟病,在汴京的肌体上同时找到了三个最脆弱的切口。
政治的血脉骤然梗阻。
李纲,朝堂清流的脊梁,士林仰望的泰山北斗。三日前,他还在垂拱殿慷慨陈词,驳斥与西夏媾和的懦弱。此刻,却像一尊蒙尘的泥塑,戴着沉重的枷锁,被皇城司亲从官从府邸押出。证据“确凿”——数封用契丹文书写、盖有辽国南院大王私印的密信,从他书房暗格取出;一笔来路不明的巨款,存入其远房侄子在江南开设的绸缎庄。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思考,流程合规得让人无从指责。
清晨的汴京,薄雾未散。卖炊饼的老王看见,李相公被推搡着走过御街,官袍皱褶,发冠歪斜,脚下甚至趿拉着一只鞋。他试图挺直脊梁,那背影却像被抽去了主心骨。围观的人群寂静无声,只有铁链拖过青石板的“哗啦”声,刺耳地刮过每个人的心头。
经济的命脉突发恶疾。
几乎在同一时刻,汴河之上,维系帝国血液流动的漕运,猝然瘫痪。不是天灾,是人祸。一夜之间,以“永丰”、“顺水”两大漕帮为首,所有运价翻了两倍。理由含糊其辞——“水道不清,风险骤增”。漕船密密麻麻挤在码头,帆樯林立,却如死鱼般搁浅。
河水浑浊的腥气,停滞船只渗出的腐烂水草味,空气中弥漫的焦躁。
船夫们粗哑的抱怨、争吵,算盘珠子被暴躁拨动的噼啪声,取代了往日起锚的号子。
货主们在岸边跺脚、咒骂,脸色惨白如纸。来自江南的稻米、丝绸、瓷器,在舱内开始发酵、霉变。
紧接着,八百里加急抵京——江南东路最大的官仓,“富春仓”,在昨夜燃起冲天大火。火势之猛,连青石板地基都烧得炸裂。存粮百万石,尽数化为灰烬,焦糊的麦香混合着肉烧焦的诡异气味(仓内驻守的兵丁未能逃脱),弥漫数个州县。
军事的神经末梢被悄然切断。
边境的噩耗则更为阴森。接连三座烽燧,如同被无形的手掐灭了喉咙。没有狼烟,没有警讯。直到例行换防的士卒抵达,才发现堡垒内部一片死寂。守军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姿态——或按刀警戒,或伏案书写,却都已气绝身亡。没有外伤,没有搏斗痕迹,脸上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惊愕。西夏最精锐的“铁鹞子”开始在边境线外频繁游弋,黑色的旗帜在朔风中猎猎作响,带着一种耐心的、捕猎前的审视。
靖安司内,气氛凝重如铁。
包拯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深青色的官袍像一片凝固的夜。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处,燃烧着冰冷的、属于法家信徒的火焰。在他的信条里,乱局需用重典,失衡需以绝对的力挽之。
“收押李纲,按《宋刑统》‘谋叛’条彻查,凡有牵连,一体拘问。”
“严令漕运总督,限一日内平抑运价,缉拿煽动首恶。凡囤积居奇、借机生事者,籍没家产。”
“着枢密院,即刻调沿路兵马三千,增援边境。严密监控西夏‘铁鹞子’动向,若有越境,准予临机决断。”
命令一道道发出,清晰,冷硬,不容置疑。这是他赖以成名、也曾力挽狂澜的手段——以律法为尺,丈量一切是非;以权力为剑,斩断所有乱麻。
公孙策欲言又止,他总觉得李纲案证据链完美得过分,像被人精心擦拭过的凶器。但他找不到破绽,在包拯绝对的“法理”面前,任何“直觉”都显得苍白。
展昭领命而去,调动人手,如臂使指。他信任包拯的判断,如同信任手中的剑。
雨墨已潜入漕帮底层,试图从那些醉醺醺的船工和狡猾的账房口中,撬出真相的碎片。
然而,这一次,坚硬的尺子量出了扭曲的维度,锋利的剑斩在了空处,甚至……反弹了回来。
第一根崩断的弦,是李纲。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