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他来的不是时候，是节点（2/2）
它没有叫唤，而是艰难地支起四条腿，原本蓬松顺滑的皮毛此刻像是失去了水分的枯草，黯淡无光。
“叽咕……（吾以灵躯，奉为心桥……）”
一段晦涩难懂，甚至不属于人类语言的音节从它口中吐出。
这是药宗失传千年的《守心诀》残章，只有历代药王座下的伴生灵兽才懂得如何吟唱。
随着咒语，药灵那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它张开嘴，没有去咬敌人，而是狠狠一口咬在了林清瑶垂在地上的手腕上。
没有疼痛。
只有一股温热、醇厚，带着勃勃生机的暖流，顺着手腕经脉疯狂地涌入林清瑶那几近干涸的身体。
那是药灵修炼千年的本源精魄。
它在拿命换命。
肉眼可见的，药灵原本如狐狸般大小的身躯开始迅速缩小，从成年体缩回幼年期，又从幼年期缩成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毛球。
它身上的光泽每黯淡一分，林清瑶惨白的脸色就红润一分，胸口那处致命伤周围的紫黑毒气更是被这股纯净力量霸道地冲散。
“小白……住手！你会死的！”林清瑶想要甩开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药灵死死咬着不松口，直到最后一缕金色的本源之力渡过去，它才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此时的它，只有老鼠大小，浑身的毛都掉光了，光秃秃的，难看至极。
它虚弱地抬起眼皮，看了林清瑶一眼，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一种奇怪的执念：
“主人……记得答应我……别吃完所有人……”
说完这句话，它的小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身体冰冷得像是一块石头。
林清瑶愣住了。
别吃完……所有人？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句话背后的恐怖含义，地底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震彻灵魂的嘶吼。
西岭地底。
幽兰子全身的骨头都在响。
那是被反噬之力碾压的声音。
面前那块巨大的“命契碑”上，三枚断脉钉已经完全没入了石体，只留下三个触目惊心的黑洞，正在往外渗着黑红色的液体。
这液体不是血，是怨气。
幽兰子双手结印，指尖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她以自身精血为引，强行催动了药宗禁术——“逆契术”。
这原本是用来解除师徒契约的温和术法，此刻被她逆转经脉强行施展，变成了一张连接所有被献祭亡魂的巨网。
“啊——！！！”
刹那间，无数凄厉的哀嚎声毫无征兆地冲进了她的脑海。
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成千上万人的。
有老人的，有孩子的，有刚入门的弟子的，也有得道多年的长老的。
他们的记忆碎片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片，瞬间将幽兰子的识海割得支离破碎。
在那些混乱的记忆中，她看到了所谓的“巫王重生”的真相。
那高台之上供奉的哪里是什么神明！
那是一尊由无数残缺不全的灵魂，被人用最残忍的手段强行缝合在一起的怪物！
头是前代掌门的，手是刑堂长老的，躯干却是无数普通弟子的魂魄碎片拼凑而成的！
他们被困在那具腐烂的神躯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日夜夜在烈火中煎熬，只为了给那个所谓的“巫王”提供一点点复苏的养分。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幽兰子双目赤红，两行血泪夺眶而出。
她突然仰起头，对着头顶那厚重的岩层，发出了这一生最凄厉的咆哮：
“看看你们拜的是什么东西！那不是神！那是万人冢堆出来的杂种！那是你们的师父！你们的兄弟！你们的儿女！”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灵魂震荡的力量，顺着地底的缝隙，穿透岩层，直接在心阙城上空炸响。
这声音不是听见的，而是直接响在所有人的脑子里。
正在战场上厮杀的巫王教信徒们动作齐齐一僵。
不少人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熟悉的画面——那是他们失踪多年的亲人，正被困在一个黑暗的笼子里哀嚎。
信仰，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东侧隘口。
“哞——！”
巨大的象鸣声震得山石滚落。
巫王教最后的底牌——蛮荒巨象兵团，终于冲破了第一道防线。
那些披着厚重铁甲的巨象就像是一座座移动的小山，长长的象鼻上绑着锋利的倒钩，每一次挥动都能将数名北境士兵扫飞出去，鲜血在空中洒出一道道凄厉的弧线。
陈烈手中的战刀已经断成了两截。
他浑身是血，左腿呈现出一个诡异的扭曲角度，显然是断了。
但他还没倒下。
“将军！挡不住了！撤吧！”副将满脸是泪，死死拽着他的胳膊。
“撤个屁！”陈烈一把甩开副将，从腰间解下那个视若珍宝的酒壶。
这壶里装的不是普通的烈酒，而是林清瑶特调的“醉生梦死”——一种极烈的药酒，平时喝一口能睡三天，但若是遇到特定的解毒散，就会瞬间化作剧毒的挥发性气体。
“老子这辈子，就没学会怎么写个撤字！”
陈烈猛地咬开瓶塞，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进胃里，激得他浑身颤抖。
他对着冲在最前面的那头巨象，猛地喷出一口酒雾。
与此同时，他手中半截断刀狠狠擦过身旁的岩石，迸射出一串火星。
“轰！”
酒雾遇火即燃，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但这火球并非赤红，而是泛着诡异的碧绿色。
陈烈动作不停，将整壶酒连带着那个装着解瘴散的纸包，一股脑地扔进了火海之中。
“给我……爆！”
碧绿色的火焰瞬间暴涨，化作一道高达数丈的毒火墙，横亘在隘口中央。
那头冲在最前面的巨象吸入了一口毒烟，庞大的身躯瞬间僵硬，紧接着发狂般地嘶吼起来，竟然掉转象头，发疯一样撞向身后的同类。
混乱瞬间蔓延。
陈烈站在火墙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毒烟虽然大部分被风吹向了敌军，但他离得太近，双眼已经被熏得赤红一片，视线模糊不清。
肺里像是塞满了烧红的铁砂。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飘远，但他手中的断刀依然指着前方，像是一尊永远不会倒下的雕塑。
“撑住……”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风箱。
“让陛下……看到……明天的日头……”
青铜门后。
沈渊站在最后一层台阶上。
他面前，是一道光膜。穿过这道膜，就是中央神殿的主坛。
他能感觉到，里面的空气灼热得烫人，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暴乱的能量波动。
更重要的是，他闻到了那股让他心悸的血腥味，那是属于林清瑶的味道。
“清瑶。”
他低唤了一声，没有任何犹豫，身形如电，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狠狠撞碎了那层光膜。
视野豁然开朗。
但他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那不可一世的赤焰大祭司，也不是那尊恐怖的巫神像。
他的目光，瞬间定格在了阵眼的最中央。
那里，一个单薄染血的身影，正跪坐在废墟与紫金光芒交织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