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琉璃盏碎惊鸿影,玉算盘响定风波(1/2)
暮春时节的永宁侯府,檐角的铜铃被暖风拂得叮咚作响,像是谁在指尖拨弄着碎玉。沈清辞斜倚在海棠花架下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一枚刚剥好的荔枝,晶莹的果肉在阳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正准备送入口中,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搅了雅致。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丫鬟绿萼提着裙摆狂奔而来,发髻上的珠花摇摇欲坠,脸上满是惊惶,“前院出事了!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带着人闯进来,说您上次在锦绣阁订的那批云锦是他家先定下的,非要您立刻还回去,还说……还说您仗着侯府势力强抢民物呢!”
沈清辞慢条斯理地将荔枝塞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她眯了眯眼,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哦?户部侍郎家的公子?是那个去年在曲江宴上,把墨水当成酒喝了还自诩风雅的那位?”
绿萼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他!听说这次是为了给他妹妹做及笄礼的礼服,非要您那批云锦不可,说您要是不拿出来,就去御史台告咱们侯府以势压人!”
沈清辞嗤笑一声,从软榻上坐起身,随手理了理裙摆上的绣线。那裙摆上绣着几枝折枝桃花,针脚细密,栩栩如生,正是她亲手所绣。“告咱们?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锦绣阁的云锦向来是价高者得,我付了定金,签了契约,凭什么给他?再说了,他妹妹的及笄礼重要,难道我要送给长公主的寿礼就不重要了?”
说到这里,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走,咱们去前院看看,我倒要瞧瞧,这位‘墨水公子’今天又要耍什么新花样。”
主仆二人刚走到前院,就看见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公子正站在正厅门口,双手叉腰,唾沫横飞地对着侯府的管家嚷嚷:“你们侯府也太不讲理了!那批云锦明明是我先看中的,只不过晚了一步没付定金,你们就卖给了沈清辞?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要么把云锦交出来,要么就赔偿我十倍的价钱,否则我绝不罢休!”
这公子面容还算周正,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轻浮之气,嘴角还沾着一点没擦干净的点心碎屑,看起来颇为滑稽。沈清辞走上前,声音清脆如银铃:“李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李公子回头看见沈清辞,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摆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沈小姐,你来得正好!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抢我看中的云锦?那是我特意为我妹妹准备的及笄礼礼服料子,你一个侯府千金,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何必跟我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子抢东西?”
沈清辞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李公子,话可不能乱说。锦绣阁的规矩,你我都清楚,定金为凭,契约为证。我三月前就订下了那批云锦,并且付清了三成定金,而你呢?据我所知,你是昨天才去锦绣阁询问的吧?怎么,难道就因为你先‘看中’了,不管别人有没有契约,都得让给你?”
“我……我那是因为有事耽搁了!”李公子脸色一红,强词夺理道,“再说了,我妹妹的及笄礼何等重要,关系到她的终身大事,你就不能通融一下?沈小姐向来以温婉贤淑闻名,怎么如今变得如此小气?”
“温婉贤淑?”沈清辞捂着嘴笑了起来,笑声如清泉流淌,“李公子,温婉贤淑也不是用来当冤大头的。我那批云锦是要用来给长公主绣寿屏的,长公主的寿辰下个月就要到了,若是耽误了,别说你一个户部侍郎之子,就是你父亲来了,也担待不起吧?”
这话一出,李公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长公主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权势滔天,别说他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子,就是户部侍郎本人,也不敢得罪长公主。他刚才一时冲动,只想着要回云锦,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但他骑虎难下,若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岂不是丢尽了脸面?于是他硬着头皮道:“那……那你也不能不讲道理!就算你要给长公主做寿礼,也可以换别的料子啊!为什么非要跟我抢这一批?”
“因为我喜欢啊。”沈清辞说得理直气壮,“这批云锦是云锦中的极品,织金绣银,配色雅致,用来绣寿屏再合适不过。再说了,我花钱买的东西,凭什么要让给你?李公子,与其在这里跟我胡搅蛮缠,不如回去想想别的办法,比如再去锦绣阁问问,有没有别的合适的料子,或者……”
她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或者,你可以让你妹妹换个及笄礼的日期,等我用完了云锦,说不定还能剩下几匹,到时候再送给你?”
“你!”李公子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沈清辞,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身后的随从见状,连忙上前帮腔:“沈小姐,你这也太欺负人了!我家公子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之子,你怎么能如此羞辱他?”
“羞辱?”沈清辞脸色一冷,语气瞬间变得凌厉,“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若是你们觉得我说得不对,大可以去御史台告我,我沈清辞奉陪到底!不过我倒是要提醒你们一句,御史台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诬告朝廷命官家眷,可是要治罪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李公子和他的随从,带着几分威慑力:“还有,你们私闯侯府,大声喧哗,已经扰乱了侯府的安宁。按照大启律例,擅闯官宦之家,轻则杖责,重则流放。李公子,你是想尝尝杖责的滋味,还是想让你父亲为你操心?”
李公子被沈清辞的话吓得脸色发白,双腿微微发抖。他本来就是一时冲动,想要借着这件事在沈清辞面前表现一下自己,顺便夺回云锦,没想到沈清辞如此伶牙俐齿,而且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让他无从反驳。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清辞侄女,手下留情啊!”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户部侍郎李大人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李大人一进门,就对着沈清辞拱手作揖:“清辞侄女,犬子无知,冲撞了侯府,也冲撞了侄女,老夫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沈清辞见状,连忙收起了凌厉的神色,换上了一副温婉的笑容:“李大人客气了,晚辈怎敢受您如此大礼?只是令郎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实有些不妥。”
李大人脸色一红,狠狠瞪了李公子一眼:“你这个孽障!还不快给清辞侄女道歉!”
李公子虽然不甘心,但在父亲的威严下,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对着沈清辞拱了拱手:“沈小姐,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私闯侯府,也不该胡言乱语,还请你原谅。”
“原谅倒是可以。”沈清辞话锋一转,“不过,李公子刚才说,要我赔偿你十倍的价钱,或者交出云锦,如今看来,这两个要求都不能满足你了。不如这样,你刚才私闯侯府,扰乱安宁,就罚你给侯府的花匠打下手,修剪花草三天,就当是赔罪了,如何?”
李公子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什么?让我给花匠打下手?沈小姐,你这是故意羞辱我!”
“羞辱?”沈清辞挑眉,“李公子,这怎么能是羞辱呢?修剪花草也是一件雅事,既能修身养性,又能弥补你刚才的过错,一举两得。再说了,若是你不愿意,那我也只能按照大启律例,将你送到官府处置了。到时候,不仅你要受罚,李大人脸上也无光,你说是不是?”
李大人连忙道:“清辞侄女说得对!孽障,还不快答应下来!能为侯府修剪花草,是你的福气!”
李公子看着父亲严厉的眼神,又看了看沈清辞似笑非笑的表情,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咬着牙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沈清辞满意地笑了笑:“这才对嘛。绿萼,你带李公子去见花匠刘师傅,让刘师傅好好‘教导’一下李公子如何修剪花草。”
绿萼强忍着笑意,走上前道:“李公子,请跟我来吧。”
李公子瞪了沈清辞一眼,愤愤不平地跟着绿萼走了。李大人见状,又对着沈清辞拱了拱手:“清辞侄女,今日之事,多谢你手下留情。老夫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管教这孽障,绝不让他再给你添麻烦。”
“李大人客气了。”沈清辞笑道,“都是小事,李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时候不早了,李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留下来喝杯茶?”
“不了不了。”李大人连忙摆手,“老夫还要回去处理一些公务,就不打扰侄女了。告辞!”
说完,李大人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侯府。看着李大人狼狈离去的背影,沈清辞身边的丫鬟红绡忍不住笑道:“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把李公子和李大人给大发了,还罚李公子修剪花草,真是大快人心!”
沈清辞笑了笑:“对付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就不能给他们好脸色。你以为他们真的是为了云锦吗?不过是想借着这件事来挑衅侯府,顺便在我面前刷存在感罢了。我若是服软,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再说了,让李公子那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人去修剪花草,说不定还能闹出什么笑话来,也算是给咱们侯府添点乐子。”
正说着,就听见花园方向传来一声惨叫。沈清辞和红绡对视一眼,连忙朝着花园跑去。只见李公子正站在一棵海棠树下,手里拿着一把剪刀,脸色苍白,而地上则躺着一枝被剪得乱七八糟的海棠花枝,花匠刘师傅站在一旁,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刘师傅指着李公子,气得浑身发抖,“这棵海棠树是老侯爷当年亲手栽种的,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糟蹋它!你倒好,一剪刀下去,把好好的花枝剪得不成样子,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李公子一脸委屈:“我……我只是按照你说的,把枯枝败叶剪掉而已,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枯枝败叶?”刘师傅气得跳了起来,“这枝上全是花苞,再过几天就要开花了,你居然说它是枯枝败叶?我看你是眼睛瞎了!”
沈清辞强忍着笑意,走上前道:“刘师傅,息怒息怒。李公子也是第一次修剪花草,不懂规矩,您就多担待一点。”
她转头看向李公子,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李公子,看来修剪花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不如这样,你若是实在不会,就给刘师傅打打下手,浇浇水,施肥什么的,也算是完成了惩罚。”
李公子连忙点头:“好好好!我浇水,我施肥,我再也不碰剪刀了!”
刘师傅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哼,这还差不多。要是再让我看到你糟蹋花草,我就把你扔出侯府!”
沈清辞看着李公子笨拙地提着水桶,小心翼翼地给花草浇水,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红绡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小姐,您看李公子那副样子,真是太好笑了。没想到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户部侍郎公子,也有今天。”
“这就叫自作自受。”沈清辞笑道,“做人还是要低调一点,不要总想着仗势欺人,否则总有一天会栽跟头的。”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走来:“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长公主殿下请您即刻进宫,有要事相商。”
沈清辞愣了一下:“长公主?她找我有什么事?难道是寿屏的事?”
管家道:“具体是什么事,来人也没说,只是说长公主殿下急着见您。”
沈清辞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红绡,替我更衣,我这就进宫。”
半个时辰后,沈清辞乘坐着侯府的马车,来到了长公主府。长公主府雕梁画栋,气势恢宏,门口的侍卫个个身姿挺拔,神情严肃。沈清辞跟着宫女走进府内,只见长公主正坐在正厅的主位上,脸色有些凝重。
“臣女沈清辞,参见长公主殿下。”沈清辞走上前,屈膝行礼。
“免礼吧。”长公主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疲惫,“清辞,你坐。”
沈清辞谢过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不知您急着召臣女进宫,有何要事?”
长公主叹了口气,道:“清辞,你也知道,下个月就是我的寿辰了。本来我不想大办,只是陛下和皇后都坚持要为我举办寿宴,我也只好同意了。可是昨天,我收到了一封密信,说有人想要在我的寿宴上动手脚,加害于我。”
沈清辞脸色一变:“什么?居然有人敢在长公主的寿宴上动手脚?是谁这么大胆?”
长公主摇了摇头:“密信上没有说具体是谁,只说对方来头不小,而且计划周密。我想来想去,朝中能够有如此胆量和实力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也不敢轻易动手。”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带着几分信任:“清辞,你聪慧过人,又足智多谋,这些年帮了我不少忙。这次的事情,我想请你帮我查一查,看看究竟是谁想要害我。”
沈清辞连忙起身,拱手道:“殿下放心,臣女定当竭尽全力,查出幕后真凶,保护殿下的安全!”
长公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一些线索,一会儿让宫女交给你。你行事小心,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臣女明白。”沈清辞道。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递给沈清辞:“沈小姐,请用茶。”
沈清辞接过茶杯,正要喝,却敏锐地察觉到茶杯边缘有一丝淡淡的黑色痕迹。她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放在桌上,道:“多谢姑娘,只是臣女近日有些上火,不宜喝茶,就不喝了。”
长公主愣了一下:“哦?上火了?要不要让太医给你看看?”
“不必了,殿下。”沈清辞笑道,“只是小毛病,喝点绿豆汤就好了。”
她心中暗自思忖:这茶杯上的黑色痕迹,看起来像是某种毒药的残留。难道说,长公主府里已经有内奸了?而且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长公主下手?
长公主似乎没有察觉到异常,继续说道:“清辞,你回去之后,仔细查一查那些线索,有什么发现随时告诉我。寿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臣女明白。”沈清辞道。
又聊了一会儿,沈清辞便起身告辞。走出长公主府,沈清辞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气势恢宏的长公主府,心中暗道:看来这次的事情,比想象中还要复杂。不仅要查出幕后真凶,还要提防长公主府里的内奸,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回到侯府,沈清辞立刻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仔细查看长公主交给她的线索。线索不多,只有几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些零散的信息:有人在黑市上购买了大量的剧毒药物“牵机引”;近日有不明身份的人在长公主府附近徘徊;礼部尚书最近与几位藩王来往密切。
“牵机引?”沈清辞皱了皱眉,“这种毒药毒性极强,服用后会全身抽搐,痛苦不堪,最后窒息而死。而且这种毒药很难检测出来,凶手居然敢用这种毒药,看来是早有预谋。”
她又看向第二张纸条:“不明身份的人在长公主府附近徘徊?难道是凶手派来打探消息的?”
至于第三张纸条,礼部尚书与藩王来往密切,这倒是引起了沈清辞的注意。礼部尚书负责掌管朝廷的礼仪祭祀等事务,而长公主的寿宴也由礼部负责筹备。若是礼部尚书与藩王勾结,想要在寿宴上对长公主下手,那倒是说得通。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轻易下结论。”沈清辞暗自思忖,“我得想办法查一查礼部尚书和那些藩王的关系,还有黑市上购买牵机引的人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红绡敲门进来:“小姐,晚饭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先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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