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险象环生,急智脱困(2/2)
这借口找得…林霄心中瞬间雪亮!这绝不是巧合!韩宜可定然是 sohow 得知了锦衣卫来找他麻烦的消息,这是派人来解围了!可韩宜可为什么要帮他?他怎么会知道?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但此刻不容他细想。这是绝处逢生的机会!
冷面校尉眉头紧皱,看了看韩府老仆,又看了看一脸“惶恐”和“茫然”的林霄,以及旁边作证的周同僚,沉吟片刻。搜查一个小翰林的家,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韩宜可插手,而且目前也确实没搜出什么确凿证据(那灶膛的灰烬虽然可疑,但并不能作为证据),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得罪韩宜可。
“既然如此…”冷面校尉冷冷地看了林霄一眼,“林典簿,今日便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若想起什么与赵德明相关的线索,即刻报知北镇抚司!”
“是是是!下官明白!多谢上差!多谢上差!”林霄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两名锦衣卫校尉不再多言,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彻底消失,林霄才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淋漓。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韩府老仆和周同僚连忙上前搀扶。“林典簿,你没事吧?”周同僚关切地问道,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林霄挣扎着站起来,对着老仆深深一揖:“多谢老丈,多谢韩御史援手之恩!不知韩御史…”
老仆摆摆手,低声道:“林典簿不必多礼,老爷只是让老奴来请典簿过府一叙,并未言明何事。典簿若方便,这便随老奴走吧?”
林霄心中凛然。韩宜可此举,绝不仅仅是解围那么简单。他定是有所察觉,甚至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刚才的急智脱困,靠的是韩宜可的意外介入。但接下来要面对的,或许是另一场更加凶险、更加考验心智的较量。
他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狼狈的衣冠,对周同僚道了声谢,便跟着韩府老仆,向着那未知的御史府邸走去。
夜色如墨,将白日的喧嚣与恐惧悄然吞噬。林霄跟在韩府老仆身后,行走在寂静的坊巷之间。脚下的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偶有更夫拖长了调的梆子声传来,更衬得这夜静得令人心头发毛。
方才锦衣卫上门带来的惊悸尚未完全平复,此刻前往韩府的前路又充满了未知。韩宜可…这位以刚直敢言、清廉如水着称的御史,为何会突然出手救他?是巧合,还是他已然察觉到了什么?若是后者,那他知道了多少?此举是善意,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甚至…请君入瓮?
无数个念头在林霄脑中翻滚,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他偷偷观察着身前的老仆,对方步履沉稳,背影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佝偻,却透着一股韩府特有的、不卑不亢的气度。
约莫一炷香后,老仆在一座并不起眼的宅邸前停下。门楣朴素,唯有门楣上悬挂的“韩府”匾额,笔力遒劲,透着一股铮铮风骨,显示着此间主人的身份。
老仆轻叩门环,三长两短,似是暗号。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名小厮探出头来,见到老仆,点了点头,将二人让了进去。
府内同样陈设简朴,不见丝毫奢华,庭院中植有几竿翠竹,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声响,更添几分清寂。老仆并未引他去正堂或书房,而是绕过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暖阁。
“林典簿请在此稍候,老爷片刻便来。”老仆躬身说完,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暖阁内只点了一盏孤灯,光线昏暗。林霄独自站在其中,心跳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加速。他环顾四周,只见壁上挂着一幅墨竹图,题着“劲节凌云”四字,笔迹与门外匾额如出一辙。一张矮几,两个蒲团,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旧书卷的气息。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林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回想与韩宜可有限的几次交集。空印案时,对方曾出言为自己解围,但那更多是出于公心和对寒门士子的些许怜悯。之后在翰林院,偶尔碰面,也只是点头之交。自己暗中做的那些事,自认为天衣无缝,韩宜可怎么可能察觉?
就在他心绪纷乱之际,门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暖阁的门被推开,韩宜可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直裰,走了进来。他面容清癯,目光依旧锐利如电,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下官林霄,拜见韩御史。”林霄连忙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韩宜可微微颔首,走到主位蒲团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林典簿不必多礼,坐吧。”
林霄依言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心中却警惕到了极点。
韩宜可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拿起矮几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将其中一杯推到林霄面前。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林霄,开门见山:
“今日北镇抚司的人,为何找你?”
来了!
林霄心头一紧,知道考验开始了。他不敢有丝毫隐瞒(也隐瞒不了,对方既然能及时派人来解围,定然知晓部分情况),便将锦衣卫如何上门、如何询问赵德明仆役之事、以及自己如何应对,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语气充满了后怕和委屈,最后道:“…下官实在不知,为何会卷入此事,定是有人误会或…诬告,幸得韩御史出手相助,下官感激不尽!”说罢,又是深深一揖。
韩宜可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待林霄说完,他沉吟片刻,才缓缓道:“赵德明其人,攀附权贵,操守有亏,此次下狱,是因他确与蓝玉案中一犯官有不清不楚的银钱往来,证据确凿。”
林霄心中稍安,看来主要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是,”韩宜可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据查,日前确有一形迹可疑之人,试图以重金贿赂其属下一位书吏,打探消息,所问之事,隐约涉及凉国公旧部量刑轻重…而那人最后消失的方向,确在你家附近。”
林霄的呼吸瞬间屏住!冷汗再次渗出。韩宜可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而且直指核心!
“下官…下官对此毫不知情!”林霄立刻否认,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干,“定是那歹人随意择路逃窜,恰巧经过下官住处附近!下官每日埋首案牍,岂会与这等事有牵扯?还请韩御史明鉴!”他再次表现出极大的惶恐,甚至带着一丝被无端牵连的愤懑。
韩宜可看着他,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视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暖阁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韩宜可才轻轻叹了口气,那锐利的目光稍稍缓和了一些:“林典簿,你寒窗苦读,出身不易。如今身入翰林,虽品阶不高,亦是清贵之选,前程远大。当知有些事,水深浪急,非你所能驾驭。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陛下天威难测,这趟浑水,沾不得,更搅不得。”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长辈告诫晚辈的恳切,但林霄却听出了更深层的意味——警告,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暗示。韩宜可似乎并不确定林霄是否真的参与了,但他肯定察觉到了某些异常的风吹草动,并且判断出林霄可能身处险境。
林霄心中飞速权衡。韩宜可的态度暧昧,似乎有回护之意,但绝不可能认同他暗中做的那些事。此刻最好的选择,依旧是咬死不认,但必须给出一个能让对方部分信服、或者至少不再深究的理由。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后怕、委屈以及一丝年轻人特有的、被看轻了的不服气的复杂表情,低声道:“韩御史教诲的是。下官…下官只是…只是有时听闻蓝玉案牵连甚广,其中或有曾为国征战、立有微功之人,亦遭池鱼之殃,心中不免…不免有些物伤其类的感慨。但也仅止于感慨罢了,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更无胆量行差踏错!今日之事,纯属无妄之灾,还请韩御史相信下官!”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他确实有“物伤其类”的感慨;假的是,他不仅有“非分之想”,更是已经付诸行动了。但他巧妙地将自己的动机,归结于一种文人式的、软弱无害的“同情”,这符合他翰林小官的身份,也更容易被韩宜可这种清流所理解,甚至可能韩宜可自己也有类似感慨。
果然,韩宜可听完,眼神又缓和了几分。他或许不相信林霄完全清白,但似乎接受了这个“限于感慨”的说法。在他看来,这个年轻的翰林或许只是心思敏感了些,运气差了些,被意外卷入了边缘。
“罢了。”韩宜可摆了摆手,“今日之事,老夫已替你搪塞过去。北镇抚司那边,应当不会再深究。但你要记住,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乾纲独断,自有圣裁。吾辈臣子,谨守本分,莫问其他,方是立身保命之道。今日叫你过来,便是要告诫你此事。日后,当好自为之。”
“是!下官谨记韩御史教诲!绝不敢忘!”林霄连忙应道,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看来这一关,暂时是过去了。韩宜可似乎并未察觉他真正的计划,出手更多是出于惜才和防止锦衣卫滥用职权、牵连无辜。
“嗯。”韩宜可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疲惫,端起了那杯凉茶,“若无他事,你便回去吧。近日…少出门,安心在翰林院当值。”
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林霄再次躬身行礼:“多谢韩御史救命之恩,下官告退。”
他小心翼翼地退出暖阁,在那名老仆的引领下,默默走出韩府侧门。冰冷的夜风拂面而来,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同时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脱。
回到自己的小院,关紧房门,他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今夜的经历,简直比面对朱元璋时还要惊心动魄。与君前奏对,尚可揣摩圣意,依计而行;而与韩宜可这等洞察力惊人的智者周旋,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可能蕴含深意,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侥幸…真是太侥幸了…”他喃喃自语,后背依旧一片冰凉。韩宜可的警告言犹在耳,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行动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引起了这位御史的注意。若非对方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甚至有所回护,今晚恐怕难以脱身。
经此一吓,他不得不更加谨慎。给“驼爷”和琼州方向的指令,必须更加隐晦,中间环节要再多加几重保险。任何可能与赵德明那条线有关的线索,必须彻底切断,相关人员要暂时隐匿。
就在他惊魂未定,开始反思和调整后续计划时,几天后,“驼爷”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让他再次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