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格物天工 西学东渐(1/2)
第308章:格物天工 - 西学东渐
崇祯九年的春意,比往年更浓烈几分。冰雪消融,运河解冻,连紫禁城朱红宫墙下的泥土,都散发出苏醒的芬芳。然而,在这片万物复苏的景象之下,一股更为深刻、更为汹涌的变革潜流,正以帝国的中枢为源头,奔腾涌动。这变革的引擎,并非位于庄严肃穆的奉天殿或文华殿,而是深藏于皇城西北角,一片新近扩建、戒备森严的建筑群中——大明皇家格物院。
与翰林院那等清贵之地不同,格物院少了几分风雅闲适,多了几分烟火燥气。院墙内,并非亭台楼阁,而是鳞次栉比的厂房、工棚、试验场。高耸的烟囱终日吐着或黑或白的蒸汽,伴随着富有节奏的金属敲击声、水轮转动的轰鸣声,以及偶尔传来的沉闷爆炸声。空气中弥漫着煤炭、金属、酸液和油漆混合的独特气味,对于习惯了檀香墨香的传统文人而言,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但恰恰是这个世界,承载着朱由检——这位身负后世灵魂的皇帝——最为核心的期望。
这一日,格物院的气氛与往日又有些不同。在院长宋应星那间堆满了图纸、模型、奇石异矿乃至动植物标本,显得杂乱无章却又自成格局的公事房内,一场至关重要的会面即将开始。
宋应星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较新的棉布直裰,虽仍不尚华美,却浆洗得干干净净。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虽带着常年熬夜钻研留下的疲惫,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期待与好奇。他不住地搓着手,在屋内踱步,时而拿起桌上一件精致的黄铜比例规摩挲,时而望向窗外通往院门的那条青石路。
“院长,您且安心坐下。徐阁老既已去迎,必不会误了时辰。”一旁协助整理文书的中年弟子忍不住劝道。他是宋应星从江西老家带出来的族中子侄,名唤宋铭,为人踏实肯学,已成了院长的得力助手。
“安心?如何能安心!”宋应星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汤若望,毕方济!此二人之名,我早在与徐阁老通信中便如雷贯耳!彼等携来的《远西奇器图说》、《火攻挈要》,我不知研读了多少遍,其中诸多巧思,暗合格物至理,常令我茅塞顿开!今日能得一见,亲聆教诲,实乃平生大幸!”
他口中的徐阁老,正是兼任着格物院督办的东阁大学士徐光启。此时,徐光启正与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一同,在格物院仪门外等候贵客。徐光启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但腰板挺直,精神矍铄,眼中蕴含着海纳百川的智慧与历经沧桑的沉静。他今日身着仙鹤补子的一品官服,以示对此次会面的高度重视。
李若琏则是一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神色冷峻。他负责整个格物院的安保与对院外人员的监控,今日迎接两位西洋传教士,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其眼。
“来了。”李若琏低声道。
只见一辆装饰朴素的四轮马车(亦是格物院根据皇帝草图试制的“新式”马车,减震效果优于传统轿子)在数名便装锦衣卫的护卫下,缓缓驶到仪门前。车帘掀开,先后下来两位身着黑色教士长袍、胸悬十字架的外邦人。
为首者年约四旬,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一头棕褐色卷发,面容严肃中带着学者特有的专注,正是来自德意志科隆的那稣会士约翰·亚当·沙尔·冯·贝尔(Johann Ada Schall von bell),汉名汤若望。稍后者年纪稍轻,面色红润,眼神更为活络,是来自意大利那不勒斯的耶稣会士弗朗切斯科·桑布基(Franbiasi),汉名毕方济。
二人见到门前等候的徐光启和李若琏,连忙上前,以不甚熟练但颇为恭敬的抱拳礼相见。汤若望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说道:“有劳徐阁老、李将军亲迎,我等愧不敢当。”
徐光启笑容和煦,拱手还礼:“汤先生、毕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陛下对二位才学甚是看重,特命老夫在此迎候。这位是锦衣卫李指挥使,负责二位在京安全。”
李若琏抱拳一礼,言简意赅:“职责所在,二位先生在京期间,安全无虞。”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短暂停留,带着审视,却也保持着基本的礼节。
寒暄几句后,徐光启便引着二人向宋应星的公事房走去。一路行来,汤若望和毕方济的目光不断被格物院内的景象所吸引。那运转不息的水力锤锻机、正在组装的精密天文仪器(如改良版象限仪)、甚至远处试验场上腾起的蒸汽白雾,都让他们眼中异彩连连,不时低声用拉丁语交流几句,语气中充满了惊叹。
“徐大人,”毕方济忍不住问道,“贵国格物院之规模与……活力,远超我等想象。这些机械,似乎并非完全仿制泰西之物?”
徐光启捋须微笑,带着一丝自豪:“此乃我皇明陛下天纵圣明,兼收并蓄,融会贯通之果。陛下常言,‘格物致知,不分中西,唯真理是求’。院内诸多器械,既有借鉴西洋之长,亦有陛下指引与宋院长等匠心独运之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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