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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流民的阴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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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对!”朱由检赞许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星星之火,若不及早扑灭,终成燎原之势!陕西那边,你这条线要扎得更深,看得更远!钱粮若有短缺,直接找方正化支取。”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另外,京畿周边,也要密切留意!小冰河期非止陕西一地,北直隶去年收成也不好,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

“卑职明白!”李若琏肃然应命,“京畿各州县,卑职也已撒下人手,尤其关注流民聚集之处。”

朱由检站起身,在狭小的暖阁里踱了两步。那稚嫩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凝重。危机感从未如此清晰而迫近地压在他的心头。魏忠贤的阴影笼罩朝堂,像一座随时可能倾塌的冰山;而千里之外的陕西,那由饥荒和贪腐点燃的野火,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他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两条即将交汇的湍急河流中间,脚下只有一块小小的礁石。

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猛地停住脚步,转身看向李若琏和阴影中的方正化,眼神灼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流民是祸乱之源,却也可能…是力量的种子!我们不能坐视他们被逼上绝路,成为他人手中的刀!”

方正化和李若琏都微微一怔,看向他们的小主子。

“方正化,”朱由检的目光转向自己的心腹太监,“前几日让你留意皇庄周边和京畿州县,那些因灾荒流落至此、身家清白、体格尚可的少年郎,物色得如何了?”

方正化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回殿下,奴婢这些日子借着采买和巡视田庄的由头,确实留心看了不少。京南固安、永清一带,因水患逃荒过来的流民不少,其中确有一些半大孩子,看着还算结实,眼神也干净,多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被父母带着出来讨活路的。奴婢按殿下的吩咐,悄悄记下了十几个人的样貌和大概落脚处。”

“十几个?”朱由检微微皱眉,随即又舒展开,“也好,先以质取胜,宁缺毋滥!李若琏,你那边呢?五城兵马司又备受排挤、郁郁不得志的低级军官子弟?年纪也不要太大,十五六岁最好。”

李若琏略一思索,眼中精光一闪:“殿下这么一说…卑职倒想起一个人来!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王守田,为人还算方正,可惜没什么背景,一直升不上去,俸禄微薄。他有个儿子,叫王石头,今年约莫十六,长得虎头虎脑,一身蛮力,据说在兵马司当差的舅舅想带他入行,可这小子一根筋,嫌那些老油子欺压百姓,死活不肯,被他爹揍了好几回,现下在城南一家铁匠铺当学徒打下手,勉强糊口。卑职见过两次,眼神很正,是个愣头青,但底子不坏。”

“王石头…好名字!”朱由检嘴角难得地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一根筋好啊,一根筋的人,认准了道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种人,一旦归心,便是最忠诚的猛士!”他看向方正化,“方伴伴,你亲自去接触这个王石头,还有你物色的那些流民少年。记住,要隐秘!以‘信王府招募长随护卫’的名义,但只招少年人。条件可以优厚些,管饱饭,给安家银子,但必须身家清白,吃苦耐劳,更要…听话!”

“奴婢遵命!”方正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郑重。

“李若琏,”朱由检的目光转向锦衣卫总旗,“你负责暗中筛选,查清这些少年及其家人的底细,务必确保没有别家的眼线,尤其是…宫里那些人的!”他加重了语气,“另外,物色一个足够偏僻、足够安全的地方,作为我们安置和训练这些少年的营地。就在这西山皇庄范围之内,但要足够隐秘!此事绝密,代号…就叫‘幼虎营’吧。”

“幼虎营…”李若琏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燃起一簇火焰,“卑职明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托!”他仿佛看到了这支由殿下亲手播下的种子,在未来可能长成的模样。

“记住,”朱由检走到两人面前,小小的身体却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不是在招家丁护院!我们要练的,是未来能撕碎豺狼的爪牙!是能在乱世中,护住我们想护住之物的脊梁!纪律、忠诚、体魄、技艺…缺一不可!开头的规矩,要立得比铁还硬!”

“是!”方正化和李若琏同时躬身,沉声应道,声音里充满了使命感。

“去吧,”朱由检挥了挥手,重新坐回木工台前,又拿起了那只歪翅膀的小木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小心行事。”

两人无声地行礼,方正化再次悄然打开门闩,李若琏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门外沉沉的夜色之中。门扉重新合拢,落闩声轻响。

暖阁里再次只剩下朱由检和方正化。寂静重新笼罩下来,但气氛已截然不同。之前的压抑被一种蓄势待发的凝重所取代。

朱由检低头,看着手中那只粗糙、丑陋、连翅膀都歪了的小木鸟。它象征着伪装,示弱,是他在魏忠贤这头巨兽面前赖以保命的可怜虫外壳。然而此刻,在这小小的、畸形的木鸟旁边,另一幅画面在他脑海中无比清晰地展开:

那是茫茫西山深处,一片被刻意遗忘的隐秘谷地。十几个面黄肌瘦、眼神却带着求生渴望的少年,在王石头那样倔强“一根筋”的带领下,正笨拙而顽强地挺直他们瘦弱的脊梁。晨光熹微中,汗水浸透破烂的衣衫,泥土沾染了脚踝。他们或许连齐步走都走不整齐,或许对着木棍削成的假枪茫然无措。但在李若琏严厉的呵斥和方正化一丝不苟的监督下,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气息,正从这片土地上悄然萌发。

那是纪律的雏形,是力量的胚胎,是未来撕开这沉沉黑夜的第一缕微光!

朱由检的手指,不再用力去捏那只象征伪装的小木鸟。他轻轻将它放在台面一角,仿佛暂时卸下了一层沉重的负担。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那里,皇庄深处,西山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地蛰伏。

豺狼在朝堂之上磨牙吮血,饥火在千里之外熊熊燃烧。而他,这个被困在九岁孩童躯壳里的灵魂,终于不再仅仅是藏匿爪牙的潜龙。

他小心翼翼地,放出了自己第一只羽翼未丰的幼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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