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收服方正化 下（2/2）
露出来的，并非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个造型极其古怪的东西。底座是打磨光滑的硬木，上面固定着两根中空的铜管，铜管末端镶嵌着两片亮晶晶、打磨得极其圆润的水晶片。一根更细的铜管连接着两个水晶片，可以前后移动。旁边还放着几个小小的、边缘磨得极薄的圆形水晶薄片。
方正化茫然地看着，完全不明白这是何物。
朱由检没有解释，而是拿起旁边一个干净的、盛着半滴晶莹水珠的小水晶薄片（载玻片），小心翼翼地放在那个可以移动的铜管下方的一个小平台上。然后，他凑到铜管上方的一个水晶片（目镜）前，调整着那根细铜管（调焦旋钮）。
“方公公，你也来看看。”朱由检调整好，示意方正化凑近目镜。
方正化满心疑惑，但不敢违逆，忍着肩痛，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将眼睛对准了那个小小的水晶片。
起初，是一片模糊的光影。然后，随着朱由检轻轻转动细铜管，视野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啊——！！！”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猛地从方正化喉咙里迸发出来！他像是被毒蛇咬到一般，猛地向后一缩，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脸色瞬间煞白，比受伤时还要难看，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放大，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妖…妖怪！王爷！水里有妖怪！好多！好多活的！在动！在游！”他语无伦次，指着那滴清水，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
朱由检看着方正化这反应，差点没憋住笑。他强忍着，板起脸，用一种“少见多怪”的口吻训斥道：“胡说什么！哪来的妖怪！这是‘微观世界’，懂吗？水里本来就有的小东西，叫‘微生物’！平时小到你根本看不见，这东西叫‘显微镜’，能把它们放大几百上千倍给你看清楚罢了！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微…微生物？”方正化惊魂未定，看着王爷那笃定又带着点嫌弃的眼神，再看看那滴“平静”的水珠，巨大的认知冲击让他脑子一片混乱。看不见的东西…能放大…王爷知道它们存在…这…这比道家的法术还要神奇！
朱由检趁热打铁，拿起那简陋的显微镜，开始了他“神棍”般的科普表演：“看见没？这水滴里的乾坤大着呢！本王还知道，你伤口能好这么快，除了药，还因为本王让你用的东西都煮过，喝的也是烧开的水，就是为了杀死这些看不见的、会让人生病的小东西！”他指着显微镜，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这，就是‘格物致知’！是真正的学问！不是那些腐儒整天念叨的之乎者也！”
方正化呆呆地看着朱由检，又看看那神奇的“显微镜”，再看看自己肩头的伤口。王爷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看不见的虫子？煮东西能杀虫子？王爷懂这个？还造出了能看见“鬼神”的法宝？
这一刻，朱由检在他心中的形象彻底颠覆了。不再是那个年幼、偶尔有些古怪念头的信王，而是一个掌握着凡人无法理解的“天机”、深不可测的“神人”！之前那些“大器晚成”、“成就事业”的话，此刻仿佛也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
看着方正化眼中那混合着极度敬畏、狂热崇拜和彻底臣服的光芒，朱由检知道，火候到了。他放下显微镜，坐到床边，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如同在描绘一幅宏伟的蓝图：
“方公公，本王问你，你甘心一辈子在这深宫里，做个任人驱使、朝不保夕的奴婢吗？你就不想看看，本王用这些‘奇技淫巧’，能打造出一个何等强盛的大明？让百姓吃饱穿暖，让边关再无烽烟，让那些欺压良善的贪官污吏、祸国殃民的阉竖权奸，统统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他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每一个字都敲在方正化最深处的心弦上。“打造强盛大明”、“扫尽奸佞”，这些话语对一个饱尝底层辛酸、见惯了宫廷黑暗的小太监来说，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本王需要心腹之人，需要能在暗处为本王分忧解难、掌控内廷的眼睛和臂膀！”朱由检目光灼灼地盯着方正化，“方公公，你心思缜密，行事沉稳，更难得一片赤诚！本王欲委你重任，做本王最信任的影子！你可愿意，随本王一起，再造这朗朗乾坤？”
再造大明！做王爷最信任的影子！
方正化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牵扯得伤口一阵疼痛，但这疼痛此刻却仿佛变成了某种奇异的勋章。巨大的荣耀感和使命感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惶恐和卑微！
他挣扎着，不顾肩伤，猛地从床上滚落在地，以头抢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哑而坚定地喊道：
“王爷！奴婢方正化！愿为王爷效死！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此生此世，唯王爷之命是从！王爷所指，便是奴婢刀锋所向！”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剜出来，带着滚烫的血气。
朱由检看着匍匐在地、身体因激动和疼痛而微微颤抖的方正化，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知道，这个未来将掌控内廷、成为他黑暗中最锋利匕首的心腹，在这一刻，真正地、彻底地收服了。忠诚的种子已经深埋，只待日后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他弯腰，亲手将方正化扶起，声音温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好！记住你今日之言。从今往后，你方正化，便是本王之影。好好养伤，本王还有很多事，要倚重于你。”
“是！奴婢…遵命！”方正化抬起头，眼中再无迷茫和卑微，只剩下一种近乎殉道者般的狂热忠诚。一个新的名字，一份新的使命，一个全新的、充满无限可能与危险的人生，在他面前轰然开启。王爷的影子，这将是他在这个腐朽帝国里，最荣耀也最隐秘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