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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香灰藏遗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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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香政署档案总库。

这里是新设的禁地,比皇宫内苑的守备还要森严三分。

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草木香和石灰的味道,每一寸光线都被高窗过滤得寡淡而肃穆。

编号“甲字零零壹号”的楠木箱已被开启,内里的物证分门别类,整齐地码放在长案之上。

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只半人高的赭色陶瓮上。

瓮口用火漆和麻布双重密封,标签上用工整的馆阁体小楷写着:闻香阁地窖,原始土样,甲字零零壹号-A。

沈流苏身着一身深青色女官常服,素面朝天,发髻只以一根竹簪固定,愈发衬得她眉眼清冷,神情专注。

她没有亲自上手,只是站在一旁,声音平稳地发布指令。

“启封。”

两名专门培训过的库吏上前,用特制的铜刀小心翼翼地割开火漆,解下麻绳。

“全程须用竹镊与麻布托盘,不得有任何金铁之物触碰样本,以免混入杂质,污了气味。”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

陶瓮被缓缓倾倒,干燥的土壤沙沙地落在铺着三层细麻布的巨大托盘上。

负责操作的库吏动作一顿,低声禀报道:“苏大人,这土……不一样。”

沈流苏的目光早已锁定在那堆土壤上。

正如库吏所言,这并非一捧均质的泥土。

表层是松散的灰褐色,其中夹杂着大量肉眼可见的细碎香灰。

而随着倾倒的深入,瓮底滚落出的,却是几块拳头大小、颜色深沉的暗红色泥块,质地黏着,仿佛浸透了什么东西。

十年了,她对这种颜色再熟悉不过。

这是沈家后山独有的“丹心土”,富含铁质,最宜培育火性香植。

闻香阁的地窖深处,为何会有沈家独有的土壤?

她心中巨浪翻涌,面上却波澜不惊,只是伸出纤长的手指,戴上一双薄如蝉翼的鹿皮手套,缓步上前。

“取样。”

她亲自拿起一支长柄竹镊,先从表层的香灰中夹取了少许,放入一只白瓷碟中。

接着,她的镊子探向了那块最大的暗红色泥块。

就在镊尖触碰到泥块的瞬间,她的指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阻力。

那不是石子的坚硬,而是一种……介于纸张和木片之间的韧性触感。

她心头一跳,手下动作却愈发轻柔。

她没有强行去夹,而是用镊子尖端,如绣花针一般,将泥块表层的黏土一点点剥离。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她的动作。

终于,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硬物,从红泥中被完整地剥离出来。

那是一片被烧得焦黑卷曲的残角,材质像是某种厚实的纸张。

在昏暗的库房烛火下,那焦黑的表面上,似乎还附着着一些更深的、炭化了的痕迹。

字迹!

沈流苏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将那残角置于另一只干净的托盘中,用一柄小巧的放大琉璃镜凑上前去。

炭化的笔画扭曲难辨,但凭借着对家族笔迹的熟悉,她还是辨认出了几个惊心动魄的字。

“……地火三日不熄,沈氏……”

地火?

沈家?

她的呼吸骤然一窒。

官方卷宗里明明记载,沈家是因“以香毒害皇嗣”获罪,阖府上下,皆是中毒暴毙,何来“地火”一说?

而且,这半句话藏在闻香阁的土里,又意味着什么?

“来人,”她强压下心头的狂跳,声音微微有些发紧,“立刻,去工部营造司,将冯承恩匠官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半个时辰后,冯承恩行色匆匆地赶到。

他一进门,便被眼前诡异的阵仗和沈流苏严肃得近乎冷酷的表情震住了。

“苏大人,这是……”

沈流苏没有废话,直接将那片焦黑的残纸推到他面前。

冯承恩仔细查验一番,又看了看那堆成分复杂的土壤,眉头紧锁:“这纸片与泥土黏合得太紧,又有火烧炭化,若要分离,极易损毁。而且看这痕迹,下半句恐怕还在土里。”

“我需要一个方法,将所有可能存在的纸张残片,从这堆土里,完整地分离出来。”沈流苏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冯承恩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属于技术宅的兴奋光芒:“有了!可用‘温水浮沉法’一试!”

他立刻命人取来一个巨大的浅口白瓷盆,将所有土壤样本悉数倒入,又让人抬来一桶冒着袅袅白气的恒温泉水。

“此法关键在于水温与流速。”冯承恩亲自掌勺,用一把长柄木勺,将温水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均匀的速度,沿着瓷盆内壁注入。

“香灰质轻,遇水则浮;泥沙重,触水即沉。若有纸张,其密度介于二者之间,会悬于水中,随波而走。”

随着温水的注入,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盆中表层的灰色粉末如轻烟般缓缓浮起,汇聚在水面,而被浸湿的暗红色泥块则迅速沉入盆底。

在灰与红的交界处,那浑浊的水流中,有什么东西正慢慢舒展开来。

是那半张焦黑的桑皮纸!

在温润水流的浸泡下,它竟奇迹般地没有碎裂,反而像一片干枯的茶叶,缓缓展开了卷曲的身体。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随着它的展开,一行原本看不见的、淡黄色的字迹,竟从纸张的下半部分显现出来!

“……脉断于酉时三刻,非毒也。”

非毒也!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沈流苏和冯承恩的脑中同时炸响!

两人骇然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官方铁案,说的是沈家满门中毒暴毙。

可这来自沈家旧土的遗书,却赫然写着,死因并非中毒!

沈流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压抑了十年的巨大冤屈,终于撕开了一道真相的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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