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未尽的答案（1/2）

夜色，如同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丝绒，将城市严密地包裹起来。繁华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却无法照亮林小溪公寓内那片冰冷的死寂。

“咔哒。”

门锁合上的轻响，在空旷的玄关里被无限放大，仿佛一个休止符，强行掐断了今晚所有喧嚣、璀璨与心碎的余音。

林小溪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仿佛都被抽空，沿着光滑的门板无力地滑坐在地。昂贵的香槟色礼服裙摆，像一朵颓败的花，凌乱地铺陈在冰凉的地板上，沾染了尘埃。

她没有开灯。

黑暗中，只有窗外遥远的路灯光晕透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强撑了一路的镇定与平静，在回到这个绝对私密的空间后，土崩瓦解，片甲不留。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不是啜泣，而是无声的、汹涌的奔流。温热的液体滑过冰凉的脸颊，滴落在手臂上，留下灼烫的痕迹。她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呜咽。

眼前，反复闪现着最后的一幕——

顾言琛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在他身上镀上一层耀眼却孤独的光晕。他手中那枚璀璨的戒指，像凝结了天上所有的星辰，灼灼其华。他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紧张和赤诚的期待。

然后，是她自己那干涩的、带着清晰颤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了落针可闻的宴会厅：

“顾言琛……对不起。我……我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

这四个字，像一道无形的壁垒，在她和他之间轰然立起。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那璀璨的光芒，如何从震惊，到不确定，最终彻底碎裂，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慌的痛楚和茫然。

她为什么会拒绝？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洁的地板，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戒指冰凉的触感。不是不爱。正相反，是太爱了。

当那枚象征着永恒承诺的戒指呈现在眼前，当他在全世界的注视下向她祈求一个未来时，巨大的幸福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同时，更深的恐惧也如影随形。

那恐惧，源于三年前机场分别时，他通红着眼眶却无能为力的背影，和她自己那故作决绝、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的逃离。以及顾老太太的犀利！

过往被抛弃的阴影，在那个被万众瞩目的瞬间，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她害怕这盛大的、如同偶像剧般的幸福，只是一个美丽的、一触即碎的泡泡。害怕点头之后，等待她的不是童话的结局，而是另一个她无法承受的、更为残酷的现实。

她害怕，再一次经历那种撕心裂肺的失去。

“呜……”一声极低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终于还是从齿缝间逸出。她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入膝盖，任由泪水浸湿了昂贵的衣料。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绵密的疼痛，仿佛有无数把看不见的小刀，在反复凌迟。

她后悔了吗？或许。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处宣泄的茫然和深深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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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公寓楼下。

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宾利，如同沉默的守护兽，静静停在不起眼的角落。车窗降下一半，露出顾言琛冷峻的侧脸轮廓。

他靠在驾驶座上，指间夹着一支燃烧了一半的香烟。猩红的火点在秋夜沁凉的空气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他极少抽烟，只有在情绪极度压抑或者需要绝对冷静时，才会破例。

而此刻，他两者皆是。

目光，如同被钉住一般，牢牢锁在不远处那栋公寓楼的一个窗口。那是林小溪的家。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亮着，像漆黑海面上唯一的灯塔，却照不亮他此刻内心的荒芜。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她此刻的样子——一定是哭红了眼睛，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蜷缩在角落，独自舔舐伤口，同时被愧疚和不安折磨。

想到她的眼泪，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是他太心急了吗？

是这场他精心策划、力求完美的当众求婚，给了她太大的压力，反而触发了她内心深处最敏感、最脆弱的那根弦？

他回想起她转身逃离时，那苍白的脸色和几乎破碎的眼神。那不是不爱，而是……恐惧。是对过往伤痕的恐惧，是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更是对“顾言琛未婚妻”这个身份背后所代表的、她尚未完全准备好面对的复杂世界的恐惧。

他恨自己。

恨自己三年前的放手，成了她今日恐惧的根源。恨自己没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走向他。

“砰！”

一声闷响，是他紧握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方向盘上。昂贵的皮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运筹帷幄的顾言琛，此刻却对自己最深爱的女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能做什么？

冲上楼，不管不顾地敲开门，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告诉她不要怕，一切有他？

不。

他不能。

在她明确说出“需要时间”之后，任何形式的紧逼，都只会将她推得更远。他了解她，看似柔软，骨子里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倔强和主见。他必须尊重她的意愿，即使这等待的过程，于他而言，如同置身炼狱。

“咻——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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