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言情 > 穿越成了福岛正则庶出子 > 第125章 云篱明月(くもがき めいげつ)

第125章 云篱明月(くもがき めいげつ)(2/2)

目录

“皆有。”九条绫坦然应答,随即话锋一转,自信中带着一丝傲然,“然则,妾身私以为,陛下与家父之意,皆不如小女为您筹划的方略,更能切中要害,安顿这天下棋局。”

“哦?”赖陆挑眉,示意她继续,“孤愿闻其详。有劳弹正台少疏様宣旨吧。”

九条绫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清晰而坚定地开始陈述那足以影响天下走向的“关白策略”,她的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殿下明鉴。当今乱局,根源在于权柄分散,名实不符。太阁殿下伟业初创,然秀赖公年幼,主少国疑,致使权臣窥伺,天下动荡。石田治部少辅虽拥戴丰臣,然其行事酷烈,人心离散,已非承托大局之良选。”

她稍作停顿,观察了一下赖陆的反应,见其聆听不语,便继续道:

“朝廷与关白殿下之意,愿行非常之法。请殿下您,入驻大阪城西之丸,以羽柴氏栋梁之身,正式就任关白,总揽天下政务,代行天子之命!”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凝固。这无疑是石破天惊之议!

九条绫不给赖陆打断的机会,语速加快,逻辑严密地阐述其好处:“如此,则有三大益处:其一,正名。殿下以关白之尊执政,名正言顺,天下诸侯莫敢不从,可迅速平息纷争,重定秩序。其二,安内。秀赖公依旧是丰臣家督,居于本丸,北政所殿下亦可安心。殿下此举非为篡夺,实为辅弼,可最大限度地安抚丰臣旧臣,化解对抗,天下人亦会称颂殿下之仁德与气度。其三,尊皇。政权平稳过渡,皇室安宁无忧,此乃对朝廷最大的忠诚与奉献。”

她最后总结道,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殿下入主西之丸,承关白之位,代掌天下,而保丰臣宗祠不坠。此乃三全其美之策,既可免天下刀兵之灾,亦可令殿下之伟业,奠基于牢不可破的法统与人心之上。如此,天下方可真正安泰!”

羽柴赖陆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直到九条绫说完,他才缓缓地、带着一丝感慨地开口,话语中却暗藏锋芒:“陛下与关白殿下……果然是一位明主,一番苦心啊。若当年足利义满公遇到的是当今陛下这般洞悉时势、懂得变通的明君,恐怕他建立室町幕府的念想,也不过是痴心妄想了。”

九条绫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试探,从容应对,顺势抬高赖陆:“殿下过谦了。时势造英雄,亦英雄造时势。若非殿下您展露雷霆手段,让当代的‘足利义满’——德川内府様的霸业顷刻覆灭,京都的诸位公卿,又怎会如此迅速地看清这潮汐的方向呢?”她话语一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猎杀猛虎的勇士,又怎能用束缚犬彘的绳索来衡量?真正的蛟龙,注定要翱翔于九天之上。”

赖陆闻言,终于端起那碗茶,细细品了一口,赞道:“好茶。”放下茶碗,他目光深邃地看向九条绫,“此策甚妙。想必……兼孝公为此,必有更深远的‘高论’吧?”

九条绫听到此问,也端起赖陆方才用过的茶碗,轻抿了一口,动作自然,仿佛一种无言的默契。然而,她放下茶碗时,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眉头微蹙,语气变得有些微妙:“殿下所料不差。家父……确有一议,只是此议……恐怕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惊世骇俗。不知殿下,可愿一听?”

而后屋内,虽有茶香与檀香交织,空气却因九条绫那句“匪夷所思”而骤然紧绷。

羽柴赖陆闻言,非但没有露出讶色,反而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他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如炬地看向九条绫:“哦?兼孝公的高论,竟能让九条小姐都觉惊世骇俗?孤愈发好奇了。但说无妨。”

九条绫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面前那只油滴天目盏的碗沿,仿佛要从那深邃的釉色中汲取力量。她抬起眼,迎上赖陆的目光,声音依旧平静,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足以在寻常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家父之意……是为殿下,谋一万世之基。”她顿了顿,清晰而缓慢地说道:“请殿下,与妾身今夜于此精舍圆房。待他日确认有孕,妾身便会以九条家女、热田神宫祢宜之身,奉旨入宫,侍奉天皇陛下左右。”

饶是羽柴赖陆心志如铁,听到如此直白、如此悖逆伦常的提议,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缩。但他并未打断,只是静待下文。

九条绫继续道,逻辑清晰得近乎冷酷:“此子若为皇子,便是殿下的血脉,未来承继天皇神器之人。届时,殿下虽不居京都,然天下权柄,何分畿内畿外?陛下春秋正盛,然东宫之位虽定,禁中之事,变幻莫测……此乃真正将殿下之权威,与天照大神之神统融为一体的不二法门。”

她的话语,如同一把冰冷的刻刀,剖开了权力最核心、也最隐秘的运作逻辑——血脉政治。

羽柴赖陆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指尖在膝上极轻地敲击了一下,显示出内心的波澜。他忽然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洞察一切的嘲讽:“兼孝公……果然深谋远虑。此计非为赖陆,实为公家千秋计也。无论天下姓羽柴,还是姓德川,只要天皇血脉中流着公家的血,尔等便可高枕无忧,是也不是?”他一语道破了九条家、乃至所有公卿于此计中的核心利益——他们不在乎谁是天皇的父亲,只在乎天皇的母亲是否出自公家,以确保公家永享荣华。

九条绫被点破心思,却并无慌乱,反而坦然应道:“殿下明鉴。此乃双赢之局。公家得保世代尊荣,殿下得获无可撼动之正统。至于陛下……”她语气微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陛下乃天下共主,心怀四海,岂会拘泥于区区血脉之源流?”

此言一出,她作为公家女的立场表露无遗——天皇更像是维持秩序的神器,而非有血有肉的个体。

忽然,九条绫像是想起什么,语气微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补充道:“殿下或可安心。妾身虽曾以町娘身份行走,然此身,从未允他人逾越雷池半步。昔日种种,不过……镜花水月。”

赖陆知道九条绫这话既是在澄清与柳生的清白,更是在暗示一种绝对的、为更高目标而保留的洁净。她稍作停顿,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即便他日入宫,妾身亦自有法度,可保殿下血脉……纯一不杂。” 这已是近乎明示——她不会与天皇有实质关系,孩子将永远是羽柴赖陆的骨血。

羽柴赖陆听完,久久不语。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被冬日寒风吹动的枯枝。精舍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

良久,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九条绫身上,那目光深邃如海,仿佛能看穿时空的迷雾。他并没有直接回应那个提议,而是用一种吟咏般的、带着冰冷哲思的语气,缓缓问道:

“九条小姐,博闻强识,可曾细读过《太平记》?”

九条绫微微一怔,不明所以,但仍恭敬答道:“家学所传,不敢不读。”

赖陆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继续用那种仿佛在追溯历史的语调说道:“书中记载,建武新政之后,天下崩乱,南北两天皇并立,京都光严院持神器为正统,吉野后醍醐天皇以血统为大义。足利尊氏、直义兄弟,周旋其间,今日拥北朝,明日通南朝……这正统二字,在那百年间,究竟系于京都的三神器之上,还是系于吉野的万世一系之血统?抑或是……”

他的话音陡然变得锐利,目光如电:“系于足利将军的刀锋,与天下武士的向背之间?”

他踱回座位,指尖重重地点在油滴天目盏的碗沿上,发出清脆一响。

“南朝终以神器归北而落幕。然,北朝之正统,难道真是因神器在手吗?”赖陆直视九条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非也!是因足利幕府之势已成,天下武家之心已定!血统、神器,在大势与实力面前,最终不过是可以被利用、甚至可以被交易的道具罢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兼孝公此计,看似为孤谋得一条通天坦途,将孤之血脉植入神代谱系。然,孤若应允,他日孤之子嗣高踞御座,天下人敬畏的,是他身为‘天照大神后裔’的神性,还是他背后羽柴赖陆这十五万大军与东国十州之地的阴影?”

“权力若来自神血,终将归于神血。”赖陆的声音带着一种彻骨的清醒,“届时,孤毕生征战所创的‘羽柴’天下,在煌煌神统的照耀下,岂非成了为那‘万世一系’增添又一缕光环的薪柴?孤之名,是会成为开创伟业的新朝之祖,还是仅仅沦为……南北朝历史中,又一个足利尊氏式的、为皇室续命的权臣注脚?”

这一问,石破天惊!它直接拷问着权力的终极归属,用日本历史上最着名的“正统性”争议案例,彻底剖开了“血脉入继”策略可能带来的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巨大风险。

九条绫彻底怔住了,脸色微微发白。她预想了赖陆的各种反应,却万万没想到,他会从南北朝的正统之争这个最根本的历史难题入手,一击命中此计最致命的矛盾——它可能让羽柴赖陆获得一个天皇儿子,却也可能让“羽柴”这个武家霸主的名字和基业,在历史长河中被皇室的神性叙事所消化、吸收,最终失去独立性。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在赖陆引用的沉重历史面前,一时竟找不到足以反驳的言辞。

羽柴赖陆看着她首次露出的怔忡与无言,缓缓坐回原位,端起了那碗早已微凉的茶。

“茶,凉了。”他淡淡说道,语气恢复了平静,却更显深不可测,“九条小姐,替孤换一碗热的吧。兼孝公的‘好意’……孤,需要好好思量。”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