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叁拾魔心封印·暗流涌动(2/2)
凤弥循声望去,只见许渊正静立在几步开外的窗棂旁,逆着光,身影挺拔孤绝。晨曦勾勒出他银发和淡蓝神袍的轮廓,仿佛镀上了一层微冷的金边。他并未回头,目光似乎落在殿外翻涌的云海上。
“是你?”凤弥的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沙哑干涩,带着一丝刚醒的茫然和下意识的惊讶,“你怎么在这?”
许渊终于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化为惯常的冰冷:“这里是本尊的净渊殿。本尊不在此处,难道该在别处?”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反问,“凤弥上神,很惊讶?”
凤弥:“……”
她这才彻底回过神来,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断魂崖的惨烈、魔心的现世、许渊的降临、还有……秦焱最后的消散。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口一阵闷痛。而自己此刻,竟身处许渊这传说中连只仙鹤都不愿多待的“寒冰地狱”!
“谢谢你啊,许渊。”凤弥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真心实意地道谢,声音还有些虚弱。
“分内之事。”许渊的回答依旧简洁到近乎冷漠,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职责。
凤弥被这回答噎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摸向腰间或随身空间,寻找什么。
“魔心已被垠玄与临昭带往主神殿,以三重封魔大阵封印。”许渊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给出了答案,语气毫无波澜。
凤弥张了张嘴,还想询问封印的情况或者秦焱最后是否……
“下次,莫要再如此冒失。”许渊冰冷的声音再次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非是每一次,都恰好有人能及时赶到。”他的目光扫过她依旧苍白的脸色,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又总惹麻烦的孩子。
“哦……”凤弥垂下眼帘,闷闷地应了一声。无力反驳。这一次,若非许渊及时出现,她与魔心恐怕都已落入扶婉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她确实……太冒险了。
“许渊……”看着那道似乎准备离开的淡蓝身影,凤弥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千言万语堵在喉间——谢他的救命之恩?问他为何会“恰好”出现在魔界?还是……倾诉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愧疚与茫然?
许渊的脚步顿住,并未回头,只是静静地等着。殿内一片沉寂,只有窗外云海翻涌的细微声响。
凤弥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那些话,在许渊那万年冰封般的气场下,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她只是看着他挺拔孤冷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凤弥上神,可还有何事?”许渊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等待?这与他平素雷厉风行、对旁人言语置若罔闻的风格截然不同。
“没,没有。”凤弥连忙摇头,声音有些发虚。
“没有最好。”许渊似乎轻轻吐了一口气,那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你已在本尊殿内昏迷五日。既已苏醒,便自行离去。”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惯有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驱逐意味?“恕不远送。”
方才还残存的一丝感激之情,瞬间被这近乎刻薄的“逐客令”冲得七零八落。凤弥错愕地瞪大眼睛:“额……许渊,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直接问了出来。
“字面之意。”许渊终于转过身,那双寒眸冷冷地扫过她,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本尊之言,不喜重复。”
‘这人……果然是个怪胎!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凤弥心中气结,忍不住腹诽,‘明明刚才还……不对,他刚才也没说什么好话!’她感觉自己简直无辜又憋屈,满腔情绪无处发泄。
‘那……如果我说我还没好透呢?’这个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但看着许渊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冷面孔,凤弥立刻掐灭了它。何必自取其辱?有些答案,她似乎早已心照不宣。再多的言语,也不过是徒增尴尬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不再言语。默默调息片刻,感觉恢复了些许力气,便挣扎着起身。许渊只是冷眼旁观,并未上前搀扶,也未再出言催促。
凤弥步履有些虚浮地离开了那张冰冷的寒玉床,对着许渊的背影,无声地行了一礼,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一步一步,略显艰难却无比坚定地走出了净渊殿。
殿门在她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那清冽的冷香,也隔绝了殿内那孤绝的身影。许渊依旧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凤弥方才躺过的寒玉床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她的、与这冰冷殿宇格格不入的温暖气息。他银黑色的长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亘古的冰封。
(五)
凤弥离开净渊殿后,先去主神殿见了垠玄和临昭,确认了魔心封印暂时稳固,又去寻了于兮,将断魂崖之事简略告知(隐去了秦焱与魔心的核心关联),最后才独自回到自己那被朝阳染上一层暖金色的宫殿——朝阳殿。
甫一踏入熟悉的殿宇范围,一阵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议论声便随风飘入耳中:
“诶,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叫林玉的,仗着是凤殿下从下界带上来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可不嘛!不过是个根基浅薄的神侍,整天往垠玄神尊座下那两位亲传弟子跟前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就是!涵应仙君和皓颜仙君是什么身份?也是她能高攀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听说她手段还不小呢,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那两位对她另眼相看……”
“嗤,能有什么法子?还不是靠那张脸?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呗!”
尖酸刻薄的话语,充满了鄙夷和嫉妒,如同细小的毒针。
凤弥的脚步停在回廊转角,面色平静,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来。直到一个眼尖的侍女猛地瞥见她的身影,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花剪“哐当”掉地。
“凤……凤弥殿下!”那侍女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其他几个议论得正欢的侍女也瞬间僵住,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慌忙转身,扑通跪倒一片,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拜见凤弥神尊!恭……恭迎殿下回宫!”
凤弥缓缓踱步上前,停在她们面前,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近乎无害的浅笑,声音轻柔得令人心头发毛:“怎么停下了?方才不是说得挺热闹么?本殿下听得正有趣,继续啊?”
“殿下恕罪!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几个侍女吓得连连磕头,额头重重撞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语无伦次地求饶。
“现在知道怕了?嚼舌根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么?”凤弥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凤眸此刻锐利如刀,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人,属于神尊的威严无声弥漫开来,“记住,这里是神界,不是市井坊间。管好自己的嘴,也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再让本殿下听到半句妄议他人、搬弄是非之言……”她顿了顿,声音冰寒刺骨,“后果,你们自己清楚。”
“是!是!奴婢谨记!谢殿下开恩!”侍女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下,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凤弥看着她们仓惶逃离的背影,眼神复杂。她并非苛责之人,但林玉是她带上神界的人,代表着她朝阳殿的颜面。这些流言蜚语,伤的不只是林玉,更是她凤弥的脸面。更何况……她心中隐隐觉得,林玉此人,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单纯。
她收敛心神,径直走向林玉居住的偏殿。
“林玉,拜见凤弥殿下。”林玉早已得到通报,恭敬地站在门前相迎,姿态谦卑,眼神清澈,看不出丝毫异样。
“起来吧。”凤弥抬手虚扶,目光温和地打量着她,“这些时日,修行可还顺利?炽翔扇运用得如何?可还趁手?”她语气关切,仿佛刚才处置侍女之事从未发生。
“多谢殿下关怀挂念。”林玉微微垂首,声音温婉平静,“托殿下洪福,一切尚好。炽翔扇乃殿下所赐神物,林玉日夜勤修,不敢懈怠,已能初步驾驭其威能。”
凤弥看着她滴水不漏的回答和平静无波的眼神,心中那丝疑虑并未消散,反而更深了些。她点了点头:“如此便好。”随即话锋看似随意地一转:“林玉,近日殿内有些闲言碎语,你可曾听闻?”
林玉抬起头,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茫然和疑惑:“闲言碎语?不知殿下所指何事?林玉潜心修炼,对外间之事……不甚留意。”她的表情真挚,毫无破绽。
凤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伪装。片刻,她缓缓道:“没有便好。不知,有时亦是福分。”她话中有话,意有所指,“林玉,你天资聪颖,心性坚韧。本殿下看得出,你非池中之物。但切记,”她语气加重,带着告诫,“大道之行,贵在持正。有些捷径,看似坦途,实则深渊。唯有脚踏实地,以正途求索,方是正道。”
林玉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依旧恭谨,深深一礼:“林玉……谨记殿下教诲!定不负殿下期许!”她垂下的眼眸中,却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霾和……不屑。正道?期许?呵……
凤弥似乎并未察觉她眼底的暗流,或者说,她选择暂时按下。“嗯。”她应了一声,随即交代道:“本殿下心有所悟,需再次闭关静修。朝阳殿一应事务,暂由你代为打理。”
林玉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躬身应诺,声音带着十足的忠诚:“殿下放心!有林玉在,定当尽心竭力,打理妥当,绝不让殿下有后顾之忧!”
看着林玉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凤弥心中那丝不安感却愈发强烈。她不再多言,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殿内,留下林玉一人站在原地,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冰冷而野心勃勃的弧度。
(六)
半月后,瑶池畔
于兮托着腮,坐在玉石雕琢的栏杆上,望着池中游弋的七彩锦鲤,眉头微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垠玄,你说凤弥这次闭关,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忍不住再次开口,语气充满了担忧,“这都半个月了!上次她伤得那么重……你说她会不会……会不会又遇到什么危险了?”她越想越害怕,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一旁的垠玄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开眼,眼中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语气依旧沉稳:“她本源受损,闭关疗伤,静心参悟,时间久些也属正常。莫要胡思乱想。”
“喂,我说……”临昭不知何时拎着一壶酒晃悠了过来,斜倚在旁边的蟠桃树上,姿态慵懒,眼神却带着洞悉。
“你说什么啊?”于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头。
临昭仰头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酒液顺着下颌滑落,他随意地用手背抹去,然后看着于兮,似笑非笑地吐出四个字:“关心则乱。”
于兮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腾”地红了,结结巴巴地反驳:“我……我哪有!我就是……就是担心朋友!不行吗?”
“行,当然行。”临昭晃了晃酒壶,笑容带着促狭,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啊,你这担心的样子……啧啧,哪里都有。”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在于兮微红的脸上扫过。
“你!”于兮被他说得又羞又恼,偏偏无法反驳,只能气鼓鼓地瞪着池水。
临昭看着她吃瘪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冲淡了几分凝重的气氛。笑罢,他正了正神色,眼神望向朝阳殿的方向,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几分认真和不易察觉的怀念:
“好了,不逗你了。不过说真的,于兮,”他晃了晃空了大半的酒壶,“明天……可是凤丫头的生辰了。”
于兮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被惊讶和一丝失落取代:“对啊!明天就是她的生辰!按她以往的性子,早就该跳出来,嚷嚷着要什么新奇礼物,缠着我们陪她热闹了……可这次……”
她的话没说完,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这反常的安静,让这个本该充满期待的日子,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瑶池的水面倒映着流云,锦鲤悠然摆尾,一切如常,却又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等待被打破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