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三人同住(1/2)
咸福宫的庭院里,马头琴的余韵似绕着廊柱不肯散去,带着蒙古草原特有的苍凉与悠扬,在初夏的微风中渐渐淡去。颖贵人巴林湄渃正对着菱花铜镜细细端详鬓边的红宝石银簪,那宝石被银花簇拥着,在光影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恰如她眼底未散的傲气。宫女阿宝轻手轻脚地迈进殿内,青缎裙摆扫过地面无声,脸色却透着几分难掩的惶恐,仿佛揣着千斤重的心事。
“主儿,内务府来人传旨了。”阿宝的声音细若蚊蚋,指尖紧紧攥着衣角,目光死死盯着地面,不敢抬眼与颖贵人对视。
颖贵人闻言,挑眉回头,眼尾眉梢还凝着几分对圆明园的憧憬,唇角微扬:“哦?可是催咱们收拾行装?”她早已让宫人备好蒙古特色的素色毡毯与雕花银饰,连随身的马鞍都擦拭得锃亮,只待旨意下达,便能即刻启程,去那园子里呼吸几分自由的空气。
阿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回主儿,传旨的公公说……说皇上与娴贵妃议定,圆明园避暑随行名单中,并无主儿的名字。理由是……是主儿刚解禁足,需在宫中静养,稳固心神。”
“静养?稳固心神?”颖贵人猛地拔高声音,手中的红宝石银簪“哐当”一声摔在妆台上,宝石与银簪碰撞,发出尖锐的声响。她快步走到殿中,胸口剧烈起伏,蒙古女子特有的明艳五官因愤怒而染上红晕,一脚踢翻了脚边的梨花木花几,上面的青瓷胆瓶应声落地,碎裂的瓷片溅得到处都是,声响震得殿内瞬间死寂。
“分明是那些贱人在背后作祟!”颖贵人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眼中翻涌着不甘与怨怼,“谨贵人仗着是太后同族,处处针对与我;晋贵人借着富察氏的余荫,处处装模作样;忻贵人不过是家世好些,便气焰嚣张得不可一世,凭什么她们能去,我就不能?!”
阿宝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含混不清:“主儿息怒,仔细伤了身子。或许……或许是皇上另有考量,并非旁人作祟?”
“另有考量?”颖贵人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讥讽,她俯身拾起那支银簪,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簪尖几乎要被捏断,“禁足这些日子,我安分守己,每日只在宫中礼佛诵经,就是盼着能借圆明园的机会重获圣心。如今却被拦在这宫墙之内,眼睁睁看着她们在皇上面前争宠献媚,享受那份荣光!”她将银簪狠狠插回发髻,宝石刺痛了头皮也浑然不觉,“我巴林氏世代为大清镇守边疆,忠良辈出,我身为蒙古公主,竟落得如此境地!这笔账,我记下了!”
殿外的蝉鸣依旧聒噪,一声声、一阵阵,却衬得咸福宫愈发冷清。颖贵人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紫禁城的琉璃瓦顶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眼中的傲气渐渐被沉沉的阴霾取代。她知道,这个夏天,留守宫中的日子,注定不会平静,那些明枪暗箭,怕是只会多不会少。
圆明园的武陵春色,青砖黛瓦隐在层层叠叠的苍翠林木间,一池碧水澄澈见底,倒映着岸边的桃枝,虽非花季,枝头的新绿却透着勃勃生机,清雅韵致十足。谨贵人钮祜禄姈月、晋贵人富察兰茵、忻贵人戴佳舒窈三人的住处便设在此处,刚安顿妥当,忻贵人便带着几分张扬的笑意,率先登门拜访。
她身着胭脂红绣缠枝海棠宫装,裙摆上的海棠花生机盎然,花瓣层层叠叠,绣线细腻灵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绽放开来。鬓边斜插一支银嵌珊瑚钗,珊瑚的艳色与银饰的清辉相互映衬,更显明艳。一进门,便扬声道:“谨妹妹、晋妹妹倒是动作快,这般快就收拾妥当了,瞧着倒是规整。”
晋贵人正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椅上品茗,一身月白色绣折枝玉兰花宫装,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针脚细密,清雅脱俗。她起身相迎,姿态温婉,语气温和得恰到好处:“忻姐姐说笑了,不过是些随身物件,随手归置便好,怎比得上姐姐的气派。”她目光扫过忻贵人的衣饰,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较量,“姐姐这身海棠绣装真是别致,想来是新做的吧?颜色鲜亮,衬得姐姐气色愈发好了。”
说罢,她微微垂下眼睑,抬手轻拢了拢鬓边的碎发,那动作温婉娴静,隐隐透着几分当年孝贤皇后的仪态风范。她身为富察氏旁支,虽不能明着打着孝贤皇后的旗号争宠,却总在处事与仪态上暗暗模仿,盼着能借此博得皇上的留意与好感。
谨贵人钮祜禄姈月坐在一旁的软榻上,身着淡青色绣竹纹宫装,竹叶的纹路清雅疏朗,衬得她气质愈发沉静内敛。手中把玩着一串沉香手串,颗颗圆润,香气袅袅,神色平静无波。她虽与太后同族,却素来明着避嫌,不敢有半分亲近之举,生怕落人口实,徒增祸端。此刻抬眸看向忻贵人,语气温婉:“忻姐姐今日气色甚好,想来是对这武陵春色颇为满意。这园子的景致确实清雅,住起来也舒心。”她刻意避开了晋贵人话中的试探,只淡淡带过,既不附和,也不反驳,尽显谨慎隐忍之风。
忻贵人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宫女连忙奉上茶盏,她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语气带着几分轻慢:“这武陵春色虽好,只是同住一处,倒要委屈两位妹妹了。毕竟我性子素来爽朗,怕是有时会顾及不到两位的喜好。”她出身功臣之家,在三人中家世最高,素来心高气傲,看不上谨贵人的低调隐忍,也瞧不惯晋贵人那副刻意模仿的模样。
晋贵人闻言,笑容不变,语气却添了几分试探:“姐姐说的哪里话,能与姐姐同住,是我们的福气。往后相处,还需姐姐多提点。我性子愚钝,凡事只懂按规矩来,只求不惹是非便好。”她说着,再次抬手理了理衣袖,动作从容不迫,那份端庄娴静,又多了几分孝贤皇后的影子,意在暗示自己行事合于礼法,暗讽忻贵人过于张扬。
谨贵人轻轻咳嗽一声,打破了两人间微妙的张力,沉香手串在指尖轻轻转动:“忻姐姐、晋姐姐说的是,同住一处,当以和为贵。娴贵妃娘娘特意安排我们在此,也是希望我们姐妹和睦,不给娘娘添麻烦。如今园子里清静,咱们安心住着便是。”她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娴贵妃,既点明了自己的立场,也暗暗提醒两人,她们的言行举止,都在娴贵妃的注视之下,不可过于放肆。提及太后时,她更是刻意淡化,仿佛那层同族关系从未存在。
忻贵人撇了撇嘴,心中暗道:这钮祜禄氏果然心思深沉,一句话便堵住了众人的嘴,倒是会装模作样。她放下茶盏,语气带着几分挑唆:“说起来,纯贵妃娘娘缠绵病榻,如今六宫之事全凭娴贵妃娘娘做主。谨妹妹是太后同族,虽说平日瞧着疏远,想必私下里多少能得些讯息吧?日后若是有什么关于园子里的消息,妹妹可得多关照我们才是,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谨贵人心中一凛,知道忻贵人是想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借自己的身份做文章。她淡淡一笑,语气平和:“姐姐说笑了,我不过是后宫一介贵人,与太后虽有同族之谊,却也恪守礼仪,从不敢私下攀附打探。娴贵妃娘娘公正无私,凡事自有主张,我们只需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无需打探什么消息。”
晋贵人见状,连忙附和,语气诚恳:“谨妹妹说得极是。我们只需安心在园子里住着,恪守本分,皇上自然会看在眼里。倒是忻姐姐,昨日我见皇上赏了姐姐一匹云纹绫罗,那料子质地细腻,颜色鲜亮,想来是圣心眷顾,姐姐可要好好把握才是。”她看似关心,实则是在试探忻贵人的恩宠程度,同时也暗指忻贵人应当知足,不必过于张扬,免得惹来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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