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刚刚开始(2/2)
这种人为了钱,确实什么都敢干,但他嘴里的话,也得打个折扣听。
船在海上晃荡了一整天。
除了那个光头大汉偶尔下来扔几袋干面包,再没人管我们。
船舱里的人从一开始的兴奋、吹牛,慢慢变得沉默、烦躁,甚至开始有人因为占地方打架。
水生一直闭着眼,像尊菩萨似的坐在那儿,没有人敢往我们这儿凑。
天黑的时候,船速慢了下来。
船舱顶上的大铁门“哐当”一声被拉开,冷风卷着雨水灌了进来。
“到了!都出来!”光头大汉在上面吼。
我们跟着人群,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去。
借着船头的探照灯,我看见前方海面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黑影,像是一头蹲伏在海里的巨兽。
那岛上果然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在探照灯的光柱下,透着一股诡异的惨绿色。
还没上岸,一股甜腻腻的腥味儿就扑面而来,这味道我太熟了,在铁棺峡的地底下闻了好几天。
码头上灯火通明,站满了穿着黑色雨衣的人,手里拿着强光手电和警棍,甚至还能看见几条狼狗在那狂吠。
“都排好队!别乱跑!乱跑的直接喂鱼!”
我们被人赶羊一样赶下了船。
脚一沾地,我就觉得不对劲。
这码头虽然看起来破旧,但地面却是平整的水泥地,而且每隔几米就有一个排水沟,沟里流淌着黑乎乎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药水味。
“这就是夜见岛?”耗子缩了缩脖子,“怎么跟到了生化危机的片场似的。”
我也没心思跟他贫嘴,眼睛飞快地在码头上扫视。
按照老爷子给的地图,这码头附近应该有一个入口,通往地下的实验室。
人群被赶到一个用铁丝网围起来的空地上。
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那种像喷雾器一样的东西,对着我们就是一通乱喷。
“咳咳咳!这啥玩意儿?!”耗子被喷了一脸,呛得直咳嗽。
“消毒。”我屏住呼吸,低声说,“怕我们带进去外面的细菌,也或者是怕里面的东西传出来。”
喷完药水,那几个穿白大褂的开始选人。
他们不像是在招工,倒像是在挑牲口。
走过来捏捏这个的胳膊,拍拍那个的大腿,还要让人张开嘴看牙口。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带去A区。”一个戴眼镜的白大褂指着几个壮汉说道。
很快,他就走到了我们跟前。
这孙子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眼,目光在水生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这三个,体格不错。”他用日语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指着我们,“你们,出来。”
我心里一紧。
这是要被分开了?
“大哥,我们三个是一起的,同乡,能不能别分开?”我用一口蹩脚的福建普通话求情,顺手想往他手里塞钱。
那白大褂看都没看那钱一眼,冷冷地说:“一起正好,都去特种作业区。”
特种作业区?
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旁边的小个子福清仔一看我们被选中了,居然一脸羡慕:“几位大哥运气好啊,特种区给钱多,吃的还好。”
我心里冷笑,钱多?也得有命花啊!
我们三个被单独带了出来,跟着一个黑衣人往岛的深处走。
离开了码头的灯光,周围瞬间暗了下来。
这岛上的路很难走,全是那种湿滑的石头路,两边是茂密的树林,那些树长得奇形怪状,枝桠扭曲,叶片肥厚。
树林里静得可怕,连个虫叫声都没有,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越往里走,那股甜腥味儿越重,熏得人脑仁疼。
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前面出现了一道高墙,墙头上拉着电网。
大门打开,我们被带了进去。
里面是一排排低矮的平房,像是那种战时的兵营。
“进去!”黑衣人指着其中一间房子。
我们刚一进屋,门就在身后“咣当”一声锁上了。
屋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耗子刚要骂娘,水生突然低喝一声:“别动!”
我立刻僵在原地,手摸向后腰别着的匕首。
“怎么了?”我压低声音。
“有人。”水生说。
就在这时,屋角的黑暗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听着像是两块破砂纸在摩擦。
“别……别开灯……”
耗子手里的打火机已经按着了。
微弱的火苗跳动了一下,照亮了屋里的景象。
这一看,我的头皮瞬间就炸了。
屋角的地上缩着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一个人。
他穿着破烂的工装,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脸上、手上,凡是露出来的皮肤上,都长满了灰白色的绒毛,就像是一块发霉的面包。
更恐怖的是,他的左眼球已经不见了,眼窝里居然长出了一朵小小的、惨绿色的小花。
“我操!”耗子手一抖,打火机差点掉地上。
那“霉人”看见火光,惊恐地往墙角缩了缩,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别看……别看我……”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凑过去看了看。
这人还没死,但看样子也活不长了。
那菌丝已经顺着他的血管蔓延到了脖子,青黑色的血管像是一条条蚯蚓在皮肤下蠕动。
“你是谁?怎么弄成这样?”我问。
那人哆嗦着,费力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那里的衣服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一块皮肤。
虽然长了霉斑,但我还是隐约看见了一个纹身。
那是一条黑色的龙。
黑龙组的人!
我心里一动。
看来林念郎的人早就渗透进来了,但下场似乎不太妙。
“你是林念郎的人?”我试探着问。
那人听到这个名字,身体猛地一颤。
“叛徒……有叛徒……”他嘶哑着嗓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别去……神社……那里是……是……”
话没说完,他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那朵长在眼窝里的小花居然缓缓绽开,喷出一股淡绿色的烟雾。
“退后!”水生大喝一声,一把将我和耗子拽了回来。
那烟雾并没有扩散太远,而是笼罩在那人的头上。
短短几秒钟,那人就不动了,身体迅速干瘪下去,仿佛所有的血肉都被那菌丝给吸干了。
屋里重新陷入死寂。
耗子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这……这他娘的是啥玩意儿?黄毛当初可没开过花啊!”
我脸色铁青。
“看来咱们是掉进狼窝了。”我摸了摸怀里的地图,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光,看了一眼。
那老爷子说的没错,神社是核心区。
而这特种作业区,正好在地图上那个代表“地狱入口”的红点附近。
“既来之,则安之。”我把地图收好,看着地上那具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尸体,“这哥们儿虽然是黑龙组的,但也算是给咱们提了个醒。这岛上,除了人和鬼,还有这要命的菌丝。”
“准备家伙吧。”我拔出匕首,在衣袖上擦了擦,“既然进了这阎王殿,咱们就得把那生死簿给改一改。老史和小顾还在等咱们,就算是龙潭虎穴,今儿个咱们也得给它捅个底朝天!”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铁皮屋顶,发出密集的声响。
而在那雨声中,我隐约听见了一声悠长的、不似人类的嘶吼,从岛屿的深处传来,震得人心头发颤。
夜见岛的长夜,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