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油尽灯枯手段用尽(2/2)
那东西还勉强保持着人形,身上挂着破烂的、几乎与皮肤长在一起的土黄色日军军服残片。它的整张脸,乃至大半个胸膛,都被一片微微蠕动的灰白色菌丝所取代,只有一只浑浊、毫无生气的眼睛,从菌丝的缝隙里露出来,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它的四肢极不协调,一条胳膊反拧着,另一只手则拖着一根连接在身后石室内的、锈迹斑斑的沉重铁镣。每动一下,都有粘稠的、暗黄色的液体从菌丝覆盖的体表渗出,滴落在地上。
“嗬……嗬……”它张开被菌丝堵住的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拖着铁镣,朝着我们一步步挪了过来。
“操!这他妈什么鬼!”马老二尖叫一声,差点瘫倒在地。
王建设怒吼一声,抢起工兵铲就劈了过去!“铛”一声脆响,工兵铲砍在它菌丝覆盖的肩膀上,像是砍进了坚韧的橡胶,只切入少许,就被牢牢夹住。那东西浑然未觉,反手就向王建设抓来,手指前端也覆盖着坚硬的菌丝角质。
阿燕的弩箭“嗖”地射出,精准地钉穿了它的那只露出的眼睛。箭矢没入,却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股黑黄色的脓液缓缓渗出。它的动作只是顿了一下,继续向前。
赵老六猛地摇动铃铛,同时将赤阳粉撒出。
“叮铃铃!”
红粉沾到菌丝,发出“嗤嗤”的轻微灼烧声,冒起几缕白烟。那东西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明显感到了痛苦,动作停滞了一瞬,体表的菌丝剧烈翻涌,但并未退缩,反而更加狂躁。
“不行!这东西被炼过,或者在这里待太久,变异更深了!”赵老六疾声道,“找别的家伙!”
我的手电光慌乱地扫视着周围,突然定格在实验台下一个半开的、覆满尘土的长条木箱。箱子里,赫然躺着一具铁灰色的、造型古旧狰狞的喷火器!旁边还有几个圆柱形的燃料罐!
“火!用火!”我大喊。
王建设闻言,猛地一脚踹开那东西,趁机后退。赵老六也连续摇铃撒粉,逼得它连连嘶吼。阿燕一个箭步冲过去,检查喷火器。
“燃料不足!但还能用!”她迅速将燃料罐接上,扛起了那沉重的喷射器。
就在这时,我们来的方向,那条甬道的入口处,隐约传来了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
上面的东西,到底还是找下来了!被前后夹击已是定局。
“阿燕!”赵老六吼道。
阿燕扣动了扳机。
“轰——!”
一条咆哮的、橘红色的火龙从喷口猛烈喷出,瞬间吞噬了那个菌丝日军。炽热的火焰疯狂舔舐着它的身体,菌丝在高温下迅速卷曲、碳化,发出噼啪的爆响和更加凄厉的、非人的惨嚎。它像个火人一样在原地踉跄、挣扎,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但此刻,我们已无暇他顾。
甬道口那沉重的脚步声已迫在眉睫,如同催命的战鼓,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手电光扫过去,一个巨大、扭曲、覆盖着破碎铠甲和蠕动磷光菌丝的身影,已然堵死了我们唯一的退路。它菌丝构成的“面部”转向我们这群活物,那非人的嘶鸣再次响起,充满了暴戾与杀戮的欲望。
“操他娘的,拼了!”王建设双眼赤红,怒吼一声,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一个箭步抢到实验室中央那张石制解剖台后,将其作为临时掩体。他紧紧攥住了那根鸭嘴撬棍,手臂肌肉贲张,死死盯着冲来的怪物。
阿燕动作快如鬼魅,她没有丝毫迟疑,猛地将肩上打空燃料的喷火器甩到一旁,发出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她身形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一滑,重新端起了强弩,冰冷的箭簇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寒光,死死瞄准了洞口那庞大的阴影。
赵老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手紧握青铜铃铛,另一手扣满了赤阳粉,厉声喝道:“陈先生,护住马老三!建设,挡它一下!阿燕,找弱点!”
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那变异守门鬼已然发动了冲击!它反折的肢体赋予它诡异的速度,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战车,带着腥风直冲过来,首要目标便是挡在最前面的王建设!
“来啊!”王建设咆哮着,在守门鬼巨大的骨爪挥下的瞬间,猛地向侧后方一滚!
“轰!”
石屑纷飞!那坚硬的花岗岩解剖台竟被这一爪拍得碎石崩裂,留下几道深深的沟壑!
几乎在同一时刻,“嗖!”的一声尖啸,阿燕的弩箭离弦而出!这一箭又准又狠,直奔守门鬼菌丝面孔中央,那磷光最盛的区域!
“噗嗤!”
箭矢深深没入!守门鬼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狂怒的尖锐嘶鸣,冲势为之一顿,挥舞的骨爪猛地回扫,将身旁一个水泥实验台扫得粉碎!
“叮铃铃——!”赵老六抓住这瞬息的机会,猛摇铃铛,同时一把赤阳粉劈头盖脸地撒了过去!
铃声与药粉显然对它造成了持续的干扰和痛苦,它体表的菌丝剧烈翻腾,动作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打它的‘脸’!打它那张菌丝脸!”我扶着几乎瘫成烂泥的马老二,嘶声大喊,阿燕那一箭的效果显而易见!
王建设闻言,已从地上弹起,他没有丝毫畏惧,趁着守门鬼被铃铛和药粉牵制的瞬间,怒吼着躬身猛冲,将全身力量灌注于撬棍,用那尖锐的鸭嘴扁头,狠狠朝着守门鬼反折的膝关节处猛戳过去!
“咔嚓!”
一声闷响,像是戳破了某种坚韧的皮革,黑黄色的粘稠液体从破口处溅射出来!守门鬼一条腿猛地一软,庞大的身躯踉跄了一下,发出更加暴怒的咆哮。
它彻底被激怒了,无视了赵老六的干扰,菌丝面孔上那个弩箭造成的伤口疯狂蠕动,另一只骨爪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刚刚得手、来不及后退的王建设当头抓下!
眼看王建设就要殒命当场,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也顾不上了,不知道哪里涌上来一股力气,或许是极致的恐惧催发了潜能,我低吼一声,几乎是凭着本能冲过去,腰部一沉,双手死死抠住角落一个木箱的边缘,将那死沉死沉的木箱猛地抱离了地面!踉跄着朝守门鬼冲了两步,用尽全身力气将这沉重的木箱朝着它那条支撑腿狠砸过去!
“嘭!”
木箱没有砸中预想的腿,而是撞在了守门鬼的腰胯部位,发出沉闷的巨响。箱子本身重量不轻,加上里面东西的惯性,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王建设身上的守门鬼身形猛地一个趔趄,挥下的巨爪失去了准头,“轰”地砸在王建设身旁的地面上,碎石飞溅!
王建设连滚带爬,总算脱离了那致命的攻击范围。
“那边……那边有个洞!”赵老六嘶哑的吼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他的手电光柱死死照在靠近岩壁阴影里的一个圆形洞口上。那洞口直径约一米,边缘光滑,透着人工开凿的规整,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处。
“把它弄下去!”赵老六吼出了唯一的生路。
王建设心领神会,他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凶性也被彻底激发,怒吼着再次扑上,手中撬棍朝着守门鬼那条早已受伤的腿关节猛别过去!阿燕的喷火器也再次喷出火舌,试图将它推向洞口。
可这守门鬼的力量远超想象!它虽然被砸得趔趄,腿部连遭重创,但核心力量极其恐怖,反折的四肢如同铁钎般死死扒住地面,竟在火焰灼烧和撬棍别摔的双重作用下,硬生生稳住了身形,甚至还在缓慢地试图转过身来!喷火器的推力,显然不足以将它推入那近在咫尺的深渊。它那燃烧着、蠕动着菌丝的面孔,再次转向我们。
绝望瞬间攫住了所有人。油尽灯枯,手段用尽!
就在这真正的绝境,我的脚后跟无意中踢到了刚才砸散的木箱里滚落出来的一个圆滚滚、沉甸甸的铁疙瘩——是那种老式的日军卵形手榴弹!
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拼就是死!
“都闪开!”我嘶声大喊,几乎是扑倒在地,一把抓起那冰冷的手榴弹,触手粗糙沉重。我根本不懂什么标准投掷姿势,只知道必须扔出去!手指胡乱地抠住引信环,用尽全力一拉!
“嗤……”一声轻微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响起,引信管冒出了一缕细微的白烟!
要炸了!
我心脏骤停,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是凭着最后一点本能,朝着守门鬼与洞口之间的地面,连滚带爬地将这冒烟的铁疙瘩甩了过去!
手榴弹划出一道笨拙的弧线,“铛啷”一声落在守门鬼脚边,滴溜溜滚动着,那缕白烟在昏暗的光线下无比刺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紧接着——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封闭的石室内猛然炸开!炽热的气浪夹杂着破碎的弹片和碎石呈扇形向前方喷发!首当其冲的守门鬼,它那庞大的、正在奋力挣扎的身躯,被这近在咫尺的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结结实实地命中!
它那扒住地面的肢体再也无法坚持,整个身体被狂暴的力量猛地掀起,如同一个被扔出的破烂玩偶,带着一身残火和飞溅的粘液,无可挽回地倒飞出去,精准地摔进了那个黑黝黝的洞口!
“嘶嘎——!!!”
那充满了极致不甘与暴戾的尖啸声,随着它急速下坠的身影,迅速被洞口的黑暗吞没,只留下一连串沉重的、越来越远的撞击声,最终归于死寂。
爆炸的余波震得我们耳膜嗡嗡作响,烟尘弥漫。我们几个人或趴或跪,全都僵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空荡荡的洞口。
马老二彻底瘫了,像一滩烂泥。王建设拄着撬棍,看着洞口,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阿燕关闭了喷火器,脸上沾满烟灰,胸膛微微起伏。
赵老六快步走到洞口边缘,用手电向下照了照,又警惕地看了看洞壁新鲜的爆炸刮痕和灼烧印记,缓缓吐出一口带着硝烟味的浊气。
“解决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暂时。”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加凝重,“动静太大了,这里马上就不安全了。快!找其他出路!”
短暂的喘息被更深的紧迫感取代。我们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在弥漫着硝烟、焦臭和硫磺味的实验室里,疯狂地寻找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其他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