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最 后 的 准备(1/2)
第七天的黎明没有到来。
新希望城的天空像被泼洒了凝固的墨汁,漆黑得连星光都无法穿透。那不再是简单的暗夜,是低语者存在本身对光概念的压制——在这个区域,“明亮”这个物理属性正在被从规则层面缓慢抹除。街道上,应急照明系统发出的光芒只能维持三米左右的可视范围,超出这个距离,光线就像被无形的海绵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辰站在科学院地下最深处的“规则实验室”里,右手的“半存在”状态已经蔓延到小臂。那只手臂看起来像全息投影出了故障,时而清晰时而透明,指尖偶尔会完全消失几秒钟,又在规则稳定剂的强制作用下艰难重组。
在他面前的实验台上,漂浮着七颗弹珠大小的晶体。
不是物质,是规则凝聚体。
每一颗晶体内部都封存着银白交织的漩涡——那是江辰用自己从低语者那里偷来的“反秩序规则片段”作为种子,用星泪结晶的蓝光作为培养皿,用林薇和莉亚娜日夜不休解析出的“规则拓扑学”作为编织框架,强行制造出来的“规则湮灭弹”原型。
“能量读数稳定。”林薇的声音在实验室里响起,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但理论湮灭半径只有五公里,对于星系级的目标来说……像用牙签去戳巨兽。”
“够用了。”江辰伸出还能正常使用的左手,轻轻触碰其中一颗晶体。晶体表面泛起涟漪,内部银白漩涡的旋转速度骤然加快,“我们不需要炸掉整头巨兽,只需要在它的‘脐带’上制造足够大的伤口,让它暂时失血。”
莉亚娜从控制台前抬起头,她的脸色比七天前更加苍白,左眼下方甚至出现了一丝银灰色的纹路——那是过度接触低语者规则结构留下的污染痕迹,无法消除。
“但还有一个问题。”她说,“即使我们成功摧毁了猎户座旋臂那三十二个主要缝隙节点,低语者本体还在河外,它完全可以重新开辟新的渗透通道。我们争取到的时间……可能只有几个月。”
“几个月够了。”江辰收回手,“几个月时间,足够我们执行下一步计划。”
实验室的门滑开,雷娜走了进来。她身上的战斗装甲布满新添的伤痕,有些伤痕边缘呈现诡异的银灰色,像是被规则碎片擦过的痕迹无法愈合。她的眼神里有七天不眠不休的疲惫,但更深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
“GDA的回应来了。”她将一个数据板扔在实验台上,“艾尔达灵族同意提供‘精神屏障’的完整技术,不再要求意识接入权限。”
江辰挑眉:“条件呢?”
“他们要在屏障建立后,派遣一个‘观察团’常驻联邦。”雷娜的声音冰冷,“名义上是技术指导,实际上是监视。灵族那边也松口了,愿意分享一部分‘法则编织’的基础原理,但要求我们所有关于规则武器的研究成果必须同步共享。”
“还有呢?”
“还有七大文明的其他五个——”雷娜调出数据板上的列表,“机械共生体文明愿意提供恒星级能量传输技术;植物神经网络文明可以提供大规模环境稳定方案;量子态文明能帮我们加固现实结构;硅基晶体文明愿意分享维度锚定技术;连最封闭的虚空鲸族都同意派遣三头成年虚空鲸,帮助我们在星系尺度上快速机动。”
她的手指划过屏幕,一个个文明的标志亮起又熄灭:
“但所有这些援助,都有一个前提。”
江辰已经猜到了:“前提是我们必须证明,我们有能力在低语者的第一波渗透中活下来。”
“对。”雷娜点头,“他们要看我们今天的‘主动出击’结果。如果我们成功干扰了低语者的渗透主干道,争取到了喘息时间,他们就会全面介入。如果我们失败……”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如果失败,人类文明就会成为弃子。GDA会放弃猎户座旋臂,收缩防线,把人类疆域当作缓冲区和牺牲品。
“所以他们不是来帮忙的。”林薇冷笑,“他们是来下注的。赌我们这支股票会不会反弹。”
“宇宙政治从来如此。”江辰平静地说,“但我们确实需要他们的技术。仅靠我们自己,即使能暂时击退低语者,也挡不住收割者,更挡不住后续可能到来的更多威胁。”
他看向实验台上那七颗规则湮灭弹:
“所以今天,我们必须赢。”
“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要让他们看到,人类文明这个‘样本’,有值得投资的潜力。”
实验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窗外——虽然看不到真正的窗外,但通过监控屏幕能看到——新希望城的黑暗正在加深。银灰色的规则碎片雨已经持续了七天七夜,城市的边缘区域开始出现“现实解构”现象:建筑物像融化的蜡像一样失去形状,街道的沥青路面浮现出生物组织般的脉络,有些区域的重力方向已经彻底混乱,碎石和车辆悬浮在半空中,缓慢地旋转。
更可怕的是人。
那些没有灵能天赋、无法感知规则变化的普通民众,正在经历无法理解的恐怖。有人走着走着突然“卡住”,像视频播放器出了故障一样在原地重复同一个动作;有人发现自己身体的某些部位开始“像素化”,皮肤表面出现马赛克般的色块;最悲惨的是那些被规则碎片直接命中的——他们的存在本身被缓慢擦除,从现实中被一点点抹去,连记忆都会被周围人遗忘。
七天时间,联邦人口已经减少了百分之三。
不是死亡,是被抹除。
“平民避难计划执行得怎么样?”江辰问。
“三个规则空洞已经准备就绪。”雷娜调出数据,“一号空洞在零点三光年外,已经转移了四千名政府核心人员和关键档案;二号空洞在零点五光年,科学院百分之七十的研究团队和设备已经进驻;三号空洞……”
她顿了顿:“三号空洞计划容纳五千平民,但报名人数超过五百万。我们只能用抽签决定,现在抽签程序已经引发了几十起骚乱。”
江辰闭上眼睛。他能“看到”那些画面——拥挤的登记站,绝望的面孔,为了一个可能活下来的名额而互相撕扯的人群。他能听到那些哭喊,那些祈祷,那些诅咒。
五十亿人。
三个空洞,一万五千个名额。
这是文明在末日前的最后一面镜子,照出了人类最黑暗也最真实的本能。
“告诉他们。”江辰睁开眼,纯白光芒在眼中流转,“抽签继续,但增加一个条件:所有中签者,必须承诺在进入空洞后,继续为文明存续工作。空洞不是避难所,是最后的堡垒。进去的人不是去逃避,是去战斗——用他们的专业知识,用他们的体力,用他们的一切。”
“如果拒绝呢?”
“名额顺延。”江辰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末日面前,没有纯粹的幸存者。要么一起战斗,要么一起死。”
雷娜点头,开始下达指令。
林薇走到江辰身边,看着他那条半存在的手臂:“你的身体撑得住吗?执行‘溯源协议’需要你保持完整的存在结构,但你现在……”
“撑得住。”江辰活动了一下右手手指,透明的手指在空气中留下模糊的残影,“而且这种状态,可能反而是优势。”
“优势?”
“半存在意味着我同时处于有序和无序之间,同时连接着三维现实和更高维度。”江辰解释,“这让我在执行协议时,能更容易找到实验框架的‘接口’。”
他看向林薇:“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林薇深吸一口气,调出另一组数据。
那是她这七天不眠不休的成果——基于星泪结晶内漂流者留下的全部数据,结合江辰从低语者那里偷来的规则片段,逆向推导出的“实验框架溯源图谱”。
图谱显示,创造并观察这个宇宙的高维存在们,并非铁板一块。它们分成至少七个派系,每个派系对“实验”的目的、方法、乃至是否应该继续,都存在分歧。
而漂流者,实际上就是其中一个派系的“叛逃者”——他们不同意将低维文明当作单纯的实验样本,认为真正的“答案”应该由样本自己寻找,而不是被外部观察者定义。
所以他们在离开前,在所有潜在的“第三条路文明”中埋下了锚点,留下了“作弊工具”。
而“溯源协议”,就是这些工具中最危险的一个。
它的原理很简单:既然我们是实验样本,既然我们被观察,那就顺着观察的目光看回去。
用样本的身份,反向追踪实验者的位置。
用被观察者的权限,强行建立与观察者的连接。
然后——
“然后我们会看到什么?”七天前,当林薇第一次推导出这个协议的原理时,曾这样问江辰。
“会看到实验框架的源头。”江辰当时回答,“会看到那些定义了我们宇宙规则的存在。会看到……这个游戏的庄家。”
“看到了又能怎样?”
“看到了,就有谈判的可能。”江辰说,“就有跳出实验框架的可能。就有……问一句‘凭什么’的可能。”
现在,协议已经准备就绪。
只需要一个“引子”——一次足够大的、能引起高维观察者注意的规则扰动。
而那七颗规则湮灭弹,就是引子。
当它们在低语者的渗透主干道上引爆,制造的规则湮灭效应会像黑暗中的灯塔,瞬间吸引所有关注这个宇宙的“眼睛”。
然后,江辰就会启动溯源协议,顺着那些目光,反向进入高维实验场。
“成功率?”莉亚娜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江辰沉默了几秒。
“百分之七。”
实验室里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
“百分之……七?”雷娜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告诉我,你打算去做一件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七的事?”
“而且即使成功,”江辰补充,“我也大概率回不来。溯源协议是单向的,一旦启动,我的意识会被永久锚定在高维实验场,无法返回三维宇宙。”
“那你还——”雷娜的话卡在喉咙里。
“因为这是唯一能改变游戏规则的方法。”江辰看着她,看着林薇,看着实验室里所有人,“正面作战,我们毫无胜算。低语者、收割者、灵族、还有其他未知的威胁……人类文明就像风暴中的小舟,随便一个浪头就能打翻。”
“但如果我们能直接和‘制造风暴的人’对话呢?”
他走到实验室的观察窗前——窗外不是景色,是实时显示银河系态势的全息星图。图上,代表低语者渗透的银灰色区域已经覆盖了猎户座旋臂的三分之一,并且还在以每小时零点五个光年的速度扩张。
而在银河系边缘,那个“伤口”已经撕裂到足以容纳一颗恒星通过的大小。第二只眼睛完全睁开了,第三只眼睛正在缓缓浮现。
“低语者还有五十四小时进入第二渗透周期。”江辰说,“到那时,它的攻击会从规则层面升级为存在层面——不再只是修改参数,而是直接抹除‘人类文明’这个概念本身。”
“收割者的倒计时还有三年十一个月,但他们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常。边境那十七个规则偏移区域,偏移幅度在过去二十四小时突然加速,这可能是收割协议预启动的征兆。”
“灵族和其他GDA文明在观望,他们的援助有条件,他们的善意有代价。”
江辰转过身,背对着星图,面向实验室里的所有人:
“所以我们只有一条路。”
“用规则湮灭弹制造一场足够大的烟花,吸引所有观众的目光。”
“然后我顺着目光爬上去,爬到观众席,爬到导演室,爬到那些定义了这个宇宙的存在的面前。”
“我要告诉他们——”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刻在现实上:
“这个样本,不想继续当样本了。”
“这个实验,我们要自己设计下一步。”
“这个框架,我们要自己打破。”
实验室里死寂无声。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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