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扫墓(2/2)
一切收拾妥当,沈歌又蹲下身,用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迹,指尖划过“父亲”“母亲”的字样时,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父母般轻声呢喃:“爹,娘,我这次回来待不了太久,办完事就得回东北了……院子里的石榴树长得可好了,枝繁叶茂的,结了好多小石榴,等下次回来,说不定就能摘了。”她吸了吸鼻子,想起林逍的承诺,嘴角牵起一抹带泪的笑,“林逍说,等我们订婚的时候,要摘最大的石榴当嫁妆,就像你当年说的那样……你们看,他都记得你的话呢。”
林逍站在一旁,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又望向陵园深处那些整齐排列的墓碑。阳光透过松柏的枝叶洒下来,落在每一块墓碑上,仿佛为这些长眠的烈士镀上了一层光晕。他忽然更懂了“烈士”二字的重量——不是抽象的荣誉,是像沈歌父母这样,在暴雨滑坡时毫不犹豫冲向仓库的决绝,是无数个普通人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无私。这里不仅是沈歌父母的安葬之地,更是无数奉献者的归宿,他们用生命换来了如今的安稳日子,这份恩情值得每一个人铭记。也正因如此,沈歌的思念才更显沉重,只有亲自来一趟,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才能真正放下那份五年的牵挂。
“该走了,正午前要离开陵园。”沈歌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声音已经平静了许多。沪上讲究“早扫墓,早归家”,忌在陵园待到正午之后,说是正午阳气太盛,会让故亲不安。她最后看了一眼墓碑,深深鞠了一躬,“爹,娘,我走了,下次会带着晓梅和小雅一起来看你们,让她们认认外公外婆。”
走出陵园的时候,沈歌把带来的扫帚留在了门口的指定位置——沪上规矩,扫墓用的扫帚不能带回家,要留在陵园门口,说是“把墓前的尘埃都留下,不带到家里来”。林逍帮她提着空了大半的竹篮,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路上遇到的村民依旧热情地打招呼,沈歌也笑着回应,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眼神里多了几分释然。
回到沈家巷,张大妈已经在巷口等着了,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绿豆汤:“沈丫头,扫墓回来了?快喝点绿豆汤,解解乏,也去去‘墓气’。”沪上风俗,扫墓回来要喝一碗清热的汤品,说是能驱散身上的“阴气”,绿豆汤是最常见的,清热又解毒。沈歌接过碗,喝了一口,绿豆的清香混着冰糖的甜意,从喉咙一直暖到心里。
“手续我已经帮你问好了,下午去镇上的派出所盖个章,再去居委会开个证明,就能把你爹娘的遗物取出来了。”张大妈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和两人聊着天,“你爹娘留下的那些书和字画,我都帮你收在西厢房的柜子里了,怕受潮,还垫了不少樟脑丸。”沈歌连忙道谢,张大妈摆摆手:“谢啥,你爹娘当年对我们多好,你爹还教我家小子写字呢,这点事算啥。”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歌做了不少菜,有清蒸鲫鱼、炒青菜,还有从东北带来的干豆角炖肉。沪上规矩,扫墓回来的第一顿饭要吃“鲜”,说是新鲜的食物能带来新气象,鲫鱼是早上刚从河里捞的,活蹦乱跳的,清蒸最能保留鲜味。林逍吃着菜,看着沈歌脸上渐渐恢复的笑容,心里也跟着踏实了——他知道,沈歌的心结正在一点一点解开,这个江南小院,不再只是藏着伤痛的地方,更是充满了温暖回忆的港湾。
下午去镇上办手续的时候,沈歌特意换了一件干净的的确良衬衫,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沪上讲究“办正事要体面”,尤其是涉及到故亲遗物的事,更要庄重。派出所的民警看到沈歌的介绍信和证明,很是热情,很快就办好了手续,还特意派了一个同志陪着去居委会取遗物。
遗物都放在几个大木箱里,打开箱子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樟香味扑面而来。里面有父亲的藏书,大多是古籍和诗词集,书页虽然泛黄,却保存得很好;有母亲的绣品,除了那件没绣完的旗袍,还有几方绣着栀子花的手帕,针脚细密,栩栩如生;最胎发,还有父母的结婚证,照片上的两人穿着朴素的衣服,却笑得格外幸福。
“这些书和绣品,咱们都带回东北吧。”林逍帮着整理遗物,轻声说道,“把它们放在咱们的新房里,既能留个念想,也能让晓梅和小雅看看外公外婆的手艺。”沈歌点点头,拿起一方手帕,上面的栀子花依旧鲜活,“我娘说,栀子花代表着‘守候’,她守着这个家,守着我,现在我也要守着这些回忆,守着你。”
回到小院的时候,夕阳已经西斜,金色的阳光洒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上,枝头的石榴显得格外鲜亮。沈歌把父母的结婚证放在堂屋的供桌上,和父母的照片摆在一起,又点燃了一支香,“爹,娘,遗物我都收好了,要带回东北去了。以后我会常回来看看,带着林逍,带着咱们的孩子,让你们看看咱们的好日子。”
林逍站在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院子里的金银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远处的小河里传来船娘的歌声,温婉动听。他知道,这次沪上行,对沈歌来说,是一次告别,更是一次重逢——告别过去的伤痛,重逢那些温暖的回忆。而对他自己来说,更是一次心灵的洗礼,他不仅更懂了沈歌,更懂了“家”的意义——家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而是藏着爱与回忆,无论走多远,都能让人安心的港湾。
晚上睡觉前,沈歌把母亲的绣帕放在枕头边,像是小时候那样,很快就睡着了,脸上带着安稳的笑容。林逍看着窗外的月光,听着院子里的虫鸣,心里充满了期待——他知道,等他们回到东北,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有沈歌在身边,有这些温暖的回忆陪着,未来的日子,一定会像沪上的定胜糕一样,甜甜蜜蜜,蒸蒸日上。
第二天清晨,两人就要离开乌镇镇了。临走前,沈歌给张大妈和居委会大妈各送了一块母亲的绣帕,又把院子的钥匙交给张大妈保管,“大妈,以后就麻烦您多照看一下院子,等明年栀子花开的时候,我再回来。”张大妈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红,“放心去吧,院子我会看好的,等你们回来吃石榴。”
坐在去沪上站的客车上,沈歌靠在林逍的肩膀上,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江南水乡,眼神里满是不舍,却也带着一丝坚定。她知道,这次离开,不是永别,而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沪上的水,沪上的风,沪上的栀子花香,还有这座藏着无数回忆的小院,都会永远留在她的心里,成为她前行路上最温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