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四十八时辰(一)(2/2)
被点到的党项头目没有任何犹豫,单手握拳,重重捶了一下汗湿的胸口,声音低沉却如同闷雷般坚定:“人在,小人在!人若丢,小人命绝!”
赵昺深深看了他一眼,颔首:“辛苦!”
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只有行动。
他随即转向李麻子,目光炯炯,带着对天气的担忧:“李大哥,修渠那边窝棚本就混乱,暴雨将至,人恐更躁动,可能确保万无一失?落脚点可稳妥?”
李麻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脸上露出沉稳和笃定,他用力点头:
“小郎君放心!那批劳役,多是高粱河南郊的苦命人,被苛捐杂税逼得活不下去才抓来的!里头有咱信得过的自己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被远处又一声闷雷掩盖。
“那日你所见的单婶,她家的二小子,就在那队里当头儿!那小子是俺看着长大的,机灵,重义气!”
“俺拿项上人头担保,甭管是日头毒还是暴雨狂,那娃子定能把这事儿捂得严严实实,绝无半点闪失!”
单婶的孩子?李麻子的话,像一道微光,在赵昺被乌云和紧迫感笼罩的心头闪过。
他脑海中立马浮现那日与织布大婶的谈话。
她只忧心着邻居王婆的儿子,对自己家中同样被抓去服苦役的亲骨肉,竟只字未提!
这份在苦难中依然先人后己、默默承受的坚韧,在这暴雨将至的压抑时刻,显得格外沉重而明亮。
“好!” 赵昺压下心绪,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刀,他抬头看了一眼仿佛随时要倾泻而下的铅云,“事不宜迟,即刻出发!暴雨欲来,路上更要万分小心!”
李麻子低喝一声,跳上被闷热空气包裹的车辕,猛地一抖缰绳。
拉车的马匹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急切和天色的威胁,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拖着破旧马车,加速驶向通惠河修渠的方向。
闷雷再次滚过天际,这一次,似乎更近了些。
赵昺对着归来的两位党项人与一旁的王五,简单一句:“王大哥,驾车出发。”
王五稳稳地驾着马车,碾过被闷热空气炙烤的青石板路,前往繁华与阴谋交织的揽月阁后巷。
揽月阁三楼,囚室外。
两名值守的怯薛侍卫百无聊赖地靠在廊柱上。
他们的目光,被不远处珍宝堂进进出出、搬运着各色南洋奇珍的伙计所吸引。
走廊上火映照下,那些珊瑚、玳瑁、象牙小件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嘿,瞧见没?”其中一个稍胖的侍卫用手肘碰了碰同伴,努努嘴,“珍宝堂那位色目掌柜听说要回保定府了,看这架势,是要进新货啊。”
“啧,这帮色目人,赚钱真他娘的有一套!”同伴咂咂嘴,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
“羡慕个屁!”胖侍卫嗤笑一声,“天下的金子银子,最后不都攥在阿合马平章大人手里?咱们这些给人看门的,也就过过眼瘾。”
“也是。”同伴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谁让咱不是黄金家族的血脉呢,扯那些没用的干嘛…”
正说着,楼梯口传来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