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庶子南图(2/2)
客栈后院的上房,依旧守卫森严。
赵昺脱下伪装,恢复沉稳账房的模样,他并未休息,而是立刻唤来了陈宜中。
陈宜中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他刚刚结束与妙曦和尚,那场令他作呕的逢场作戏。
“先生辛苦了。”赵昺示意他坐下,亲自斟了一杯热茶推过去,“妙曦那边,进展如何?”
陈宜中双手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稍稍驱散了心头的寒意,但提及妙曦,他眼中仍难掩厌恶。
“回公子,礼已送到,那贼子……甚是欢喜。珊瑚、龙涎香,皆是其心头所好。老朽强作欢颜,叙了些闽乡旧情,他倒是颇为受用,言语间对桑哥大人一味推崇。”
“可曾提及引荐之事?”赵昺追问。
“老朽依公子吩咐,言语间流露出对桑哥大人仰慕已久,苦于无门得见之意。”
陈宜中放下茶杯,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疲惫,“妙曦拍着胸脯保证,待时机合适,必为属下引荐。只是……他言道桑哥大人近日忙于总制院事务,且宫中……似有大事,不便叨扰。”
赵昺点点头,这与也儿吉尼的宫中情报相互印证。
桑哥作为帝师一系的重要人物,此时必然也关注着察必皇后病情和朝堂风向。
“做得好。”赵昺肯定了陈宜中的进展。
“这条线,维系不易,先生受委屈了。下次拜会,礼物分量再加一成。妙曦此人,贪婪无度,重利之下,必会更卖力为你牵线。”
陈宜中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老朽,明白。为了大业,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
他顿了顿,问道:“公子唤老朽过来,可是另有吩咐?”
赵昺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幕,大都城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忽必烈的后宫,要变天了!”赵昺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那位察必皇后,凤体难支,恐在四月之前。阿合马已是惊弓之鸟,元廷各方都在暗中蓄力。吾等,也要做好准备。桑哥这条线,务必在风暴来临前,扎得更深一些。”
陈宜中闻言,心头剧震。
察必皇后将薨!这消息瞬间让他明白了妙曦口中宫中大事所指,也理解了公子为何如此急切要打通桑哥这条线。
阿合马一倒,桑哥极可能就是下一个执掌财权的财神爷!
“老朽……定当竭尽全力!”陈宜中站起身,眼中疲惫尽去。
烛火在客栈上房内跳跃,映照着赵昺沉静的脸庞和陈宜中深思的神情。
“先生,如今大都之内,忽必烈膝下,嫡子仅余太子真金日夜侍奉病榻,庶子之中,唯脱欢一人滞留京师。”赵昺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粗糙的桌面,“先生,觉得这二人如何?”
陈宜中捋着胡须,眼中闪烁着历经宦海沉浮的老练:“公子,自古帝王家,龙子凤孙,少有安分之辈。真金太子,位居储君,若无大过,承继大统十拿九稳。如今忽必烈年事已高,若察必皇后一旦……薨了。”
他声音压低,“真金太子在其心中分量必然更重,必留于身边朝夕训导、托付国事,乃情理之中。至于那脱欢……”
陈宜中微微摇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庶出之子,无职无权,纵有心思,在这大都旋涡之中,也不过是……跳梁小丑,难有作为。”
赵昺端起茶杯,却未饮,“先生所言,确是常理。然,若此子不甘蛰伏,意欲跳出这大都泥潭,另寻一番天地,先生以为,其路在何方?”
陈宜中闻言,眼神陡然锐利了几分,沉吟片刻,缓缓道:“欲在帝王家搏出身,尤其是不受重视之庶子,在元廷之内唯有一条路可走!开疆拓土,以血染红顶戴!”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然,眼下忽必烈倾力筹备的远征日本,乃关乎国运之大事,必遣宿将重臣统兵,岂会容一毫无根基的庶子染指,去练手?此路不通。”
陈宜中枯瘦的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指向南方:“那么,便唯有……另辟蹊径!南洋!那些尚未彻底臣服、或名义归附实则割据的化外小邦,如占城、爪哇、安南……此等地方,风险虽高,却也是建立功勋、远离中枢倾轧的绝佳去处!若能请命领一偏师,征讨不臣,纵是小胜,亦足以在元廷立足,摆脱这大都困局了。”
赵昺静静听着,目光落在陈宜中手指点向的虚空,那里仿佛浮现出南海的波涛与岛屿。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轻声道:“南洋啊……确是个……好去处。”
茶杯被他轻轻放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