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集 夜庙危情(1/2)
第108集 夜庙危情
破庙的横梁上悬着半截残烛,火苗被穿堂风扯得忽明忽暗,将双经渡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时而被拉得颀长如竹,时而缩成一团昏影。他刚将最后一勺芦根水喂进那高热惊厥的中年汉子口中,指尖触到对方滚烫的皮肤,像按在一块即将燃尽的炭上。
“师父,张大哥他又开始抖了。”石生的声音带着哭腔,少年的手死死攥着汉子冰凉的手腕,指节泛白。这汉子是今早从城东南角爬过来的,据说家里人已经死绝了,他凭着最后一丝气挪到破庙,刚进门槛就栽倒在地,浑身烫得能烙饼,嘴里翻来覆去只喊“水……水……”
双经渡没应声,左手三指搭在汉子腕脉上,指腹下的脉象躁得像惊弓之鸟,浮数而乱,时不时猛地窜起,又骤然沉下去,像是要挣脱皮肉的束缚。他眉头拧成个川字,《黄帝内经·热论》里的句子在心头翻涌:“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其两感于寒而病者,必不免于死。”这汉子的脉相,竟是两感伤寒的征兆——表里同病,湿热已经裹着邪火钻进心包了。
“得用安宫牛黄丸。”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涩意。石生眼睛一亮,刚要去翻他们那个打满补丁的药囊,就被双经渡按住了手。“咱们没有。”三个字像三块冰,砸得石生瞬间蔫了,少年垂下头,看着自己磨出茧子的手心,那里还沾着今早为另一个患者推拿时蹭到的药渣。
破庙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是那个抱着孩子的王妇人。她怀里的娃子烧得小脸通红,呼吸像破风箱似的,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哨音。方才双经渡分药时,特意给这孩子留了半剂柴胡汤,可此刻那娃子的眼白已经泛起血丝,显然药劲顶不住了。
“师父,那怎么办?”石生的声音发颤,他看见双经渡转身走向堆在墙角的药草堆——那是他们昨天从山里采来的,大多是些清热的连翘、栀子,还有几把带着泥土的芦根,连像样的根茎类药材都凑不齐。双经渡蹲下身,手指在干枯的药草间翻找,指尖划过一片卷曲的栀子叶时顿了顿。
“有了。”他忽然起身,将怀里揣着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小块被体温焐得半软的神曲——这是他从长安带出来的,本想留着调理自己的脾胃,此刻却成了救命的稻草。他又抓过一把连翘,捏出三枚饱满的栀子,连同芦根一起塞进陶锅里。“生火,用文火慢慢熬。”
石生赶紧用石块支起陶锅,从灶膛里扒出些余烬,小心翼翼地添上干柴。火星子噼啪爆开,映着周围患者们的脸,那些脸上有的是痛苦,有的是麻木,还有的是藏不住的恐惧。一个老者忽然咳嗽起来,咳得像要把心肝都呕出来,他身边的儿子赶紧用破布捂住他的嘴,眼里满是哀求——他们怕被当成重症赶出去,这破庙虽然破败,却是眼下唯一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双经渡走到那三个重症患者中间,最左边的是个年轻媳妇,已经烧得说胡话了,嘴里反复念叨着“婆家的麦子该收了”;中间是那个汉子,四肢抽搐得越来越厉害,指甲缝里全是抓挠出来的血痕;最右边是个瞎眼的老婆婆,呼吸微弱得像一线游丝,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他先走到年轻媳妇身边,伸出拇指按在她的人中穴上,力道由轻渐重。那媳妇哼唧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了。“《灵枢》有云,‘热入于脏,昏不知人’,她这是热邪扰了心神。”双经渡轻声对石生说,像是在教学,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按住她的合谷穴,顺时针揉。”
石生赶紧依言按住那媳妇的手背,少年的手虽然还嫩,力气却不小。他看着双经渡从行囊里取出一根银针,那银针用棉布擦了又擦,在烛火上烤得发了烫,才稳稳地刺入媳妇的曲池穴。银针刺入的瞬间,那媳妇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竟安静了些。
“师父,这针真能管用?”石生忍不住问。他从小跟着药农父亲识药,知道草木能治病,却总觉得这细针戳进肉里,怎么看都玄乎。
双经渡刚把针扎进汉子的太冲穴,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烛火在他眼底跳动:“针为利器,能通经络,散瘀阻,就像疏通淤塞的河道。你看这疫病,看似是邪气作乱,实则是气血被湿热困住了,针能帮它们找到出路。”他说话时,那汉子的抽搐果然缓了些,嘴里的胡话也变成了模糊的呻吟。
这时陶锅里的药汤开始冒泡,一股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混杂着庙中的汗味、秽味,竟奇异地让人安心。石生刚要去揭锅盖,就听那瞎眼老婆婆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棉线,又轻又颤。双经渡赶紧走过去,握住老婆婆枯瘦的手腕,这一次,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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