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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无声之境(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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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这才想起,为了不影响活动,她把手机调成了静模式。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焦急的脸,忽然觉得无比疲倦。

她拿出手机,打字,屏幕几乎戳到他眼前: “你不是在开会吗?还有空给我打那么多电话?” 沈岸被噎了一下,眼神闪烁:“会议……提前结束了。你到底去哪儿了?”

林夕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打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力度: “和一个让你能那么开心地笑的人在一起吗?”

沈岸看清屏幕上的字,脸色骤然变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但最终只是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林夕,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疑神疑鬼?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多么苍白无力的解释。

林夕看着他,眼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她不再打字,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嘲讽。

然后,她转身走进了电梯。

沈岸没有跟进来。他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两人对视的视线。

回到冰冷的公寓,林夕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处理器里一片低沉的嘶嘶声,像极了她内心荒芜的回响。

她拿出今天拍的照片。咖啡馆温暖的光,友好的陌生人,笨拙却真诚的交流……这一切此刻看起来像是一个讽刺的笑话。

她拿起笔,在那张拍着咖啡的照片背后,用力写下两个字: “谎言。”

晚上,沈岸很晚才回来。带着浓重的酒气。

他没有开灯,摸黑走到沙发边,站在那里,看着似乎已经睡着的林夕。黑暗中,他的呼吸粗重。

许久,他沙哑地开口,声音经过处理器变形,含糊不清:“……今天……那个电话……是苏婷……”

苏婷。那个女乐评人。演出事故后,写过文章为沈岸说话,认为他值得更好的发展平台。

林夕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她没有动,依旧闭着眼,假装睡着。

沈岸似乎也并不真的需要她回应。他像是在自言自语,酒精卸下了他的部分伪装,流露出深深的疲惫和迷茫。

“……公司……觉得单飞更好……她在帮忙牵线……聊新合约的事……”

“……我很累……林夕……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每次看到你那么痛苦……我都觉得……是我害的……如果当时……”

他的话断断续续,夹杂着哽咽和叹息。破碎的词语和句子,透过糟糕的听力,艰难地传入林夕的意识里。

事业的选择,愧疚,压力,迷茫……这些或许都是真的。但那个笑容呢?那份她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开怀呢?

林夕静静地躺着,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入沙发布料。

他说他撑不下去了。

那她呢?她早就已经在深渊里了。

沈岸最终没有说完,或许是酒精上头,他踉跄着倒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很快发出了沉重的呼吸声。

林夕慢慢坐起身,在黑暗中看着他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那么脆弱,那么遥远。

她拿起掉在地上的拍立得,对着沉睡的他,按下了快门。

咔嚓。

闪光灯瞬间照亮了他布满倦容的脸,和眼角隐约的湿痕。

照片缓缓吐出,一片混沌的黑暗,只有他面容的轮廓依稀可见。

她在黑暗中摩挲着照片,然后在背面,用盲文笔尖一般的力量,刻下一个字。

“累。”

第二天,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前一晚的事情。沈岸宿醉头痛,脸色很差。林夕则更加沉默。

下午,快递送来了一个很大的纸箱,收件人是沈岸。

沈岸拆开,里面是一套顶级的专业监听耳机,还有几份厚厚的文件,封面是某家知名唱片公司的logo。

他拿出耳机,戴在头上试了试,脸上下意识地流露出一种专注和享受的表情——那是沉浸在完美音质世界里的表情。

林夕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他抚摸着那副昂贵的耳机,看着他将那份象征着全新开始、没有拖累的合约文件拿在手里。

那表情刺痛了她。他曾说,需要她变回“正常”,才能回到过去。可现在,他似乎已经找到了另一种“正常”的方式,一种不需要她也能前行,甚至可能走得更快更好的方式。

她默默地转过身,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晚上,沈岸似乎想为昨天的事和今天的快递说点什么。他敲了敲书房的门。

林夕没有回应。

他推门进来,看到她正对着电脑屏幕,上面是复杂的声音波形图和她密密麻麻的学习笔记。她戴着耳机,眉头紧锁,满脸都是挣扎和挫败。

康复训练的效果微乎其微。电子音的世界依然冰冷而难以理解。

沈岸看着她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眼神里掠过一丝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改变的疲惫。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林夕的手机亮了一下。是沈岸发来的消息。

“明天晚上有个酒会,公司要求的,需要带女伴。你……愿意一起去吗?”

林夕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

带女伴。需要“听”和“说”的酒会。他是在尝试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和提醒?提醒她与那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她缓缓打字回复: “我去不了。你会更辛苦。” 几乎是立刻,他回复了: “没关系。那我也不去了。” 林夕看着这五个字,心里没有任何轻松,反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紧了。

他妥协了。他又一次为她妥协了。放弃机会,缩小的世界。

这种妥协,像温柔的枷锁,捆得她喘不过气。

她关掉手机,没有再回。

深夜,林夕从书房出来,发现客厅茶几上放着那份唱片公司的合约文件。旁边,是那副崭新的监听耳机。

沈岸大概是在看的时候被什么事打断了,没有收起来。

鬼使神差地,林夕走过去,拿起了那份合约。

她翻开着。条条款款,利益分成,发展规划……她看不太懂,但能清晰地看到公司为他规划的那条璀璨星途:个人专辑、巡回演出、大型音乐节……

每一行字,都在将她推得更远。

她的目光落在签名栏那里。还是空的。

她放下合约,又拿起那副耳机。冰凉的,精致的,属于那个喧闹却与她无关的世界。

她戴上耳机。

按下播放键——连接的是沈岸的手机蓝牙,他最近一直在听的一首小样流淌出来。

经过处理器和耳机双重作用,传入她耳中的,依然是扭曲、破碎、怪异的电子风暴。鼓点像重锤砸在神经上,吉他solo像金属刮擦,人声扭曲变形……

但在这片混沌的痛苦噪音中,她竟然依稀捕捉到了一丝旋律的轮廓,一丝曾经熟悉的、属于沈岸创作的特有的激情和力量。

只是那力量和激情,再也无法通过她,也无法传递给她。

她猛地摘掉耳机,像扔掉一个烫手的山芋,剧烈地喘息着。

她看着那份合约,看着那副耳机。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

如果……如果他签了那份合约……

如果他走向那个光芒万丈的未来……

那她呢?

这个只剩下电子噪音和无声照片的世界,她还要被困多久?

她拿起茶几上那支沈岸平时用来写歌的铅笔。

笔尖悬在合约签名栏的上方,微微颤抖。

只要落下,或许就能……解脱他,也……解脱自己?

她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最终,笔尖没有落下。

她像被抽空所有力气一样,瘫坐在沙发上,铅笔从指间滑落,滚到地毯上。

她做不到。

不是因为爱或不爱。

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绝望的认知:无论他留下还是离开,她的困境,终究只能她自己面对。

她的无声之境,没有任何人能真正将她带离。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处理器里,只有永恒的、低沉的忙音。

嗡嗡作响。

像命运的倒计时,不知为谁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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