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乔迁生异,初闻悲声(2/2)
吴承业今日饮了不少酒,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只觉得头重脚轻,困意上涌。柳氏服侍他洗漱后,夫妻二人便在那张崭新的紫檀木拔步床上歇下了。新床新被,本该是酣然入梦,但柳氏却翻来覆去,许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搬入新宅的头三日,倒也平安无事。白日里,吴承业照常去铺子里处理生意,柳氏则指挥着仆役婢女们将各处细软物件归置整齐,熟悉新环境。除了觉得这宅子比旧居似乎更阴凉些,尤其到了傍晚,那股子寒意仿佛能渗入骨子里,也并未发生什么异常。周福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只盼着那些流言真的只是无稽之谈。
然而,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到了第四天夜里,月隐星稀,万籁俱寂。劳累了一天的吴承业睡得正沉,忽然,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可辨的哭声,幽幽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那哭声似有若无,缥缈不定。初听时,像是从遥远的后院传来,再细听,又仿佛就在窗根底下,甚至……就像是紧贴着床帏,在他耳边啜泣一般。声音悲悲切切,哀怨婉转,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痛苦与委屈,在这深沉的夜里,听得人汗毛倒竖,心底发凉。
吴承业猛地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那哭声还在!绝非幻觉!
“夫人!夫人!”他急忙推醒身边的柳氏。
柳氏也醒了,同样听到了那哭声,吓得一把抓住吴承业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当家的……你、你也听见了?就是这声音……我宴客那日听到的,就是这哭声!”
夫妻二人相顾骇然,睡意全无。吴承业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摸索着披衣下床,点亮了床头柜上的油灯。昏黄的灯光驱散了卧房内一小片黑暗,却让窗外的夜色显得更加浓重。他一手护着灯焰,一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一步步挪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
窗外,月光黯淡,庭院里空空荡荡。新栽的花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晃动的影子。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并无任何异状,更不见半个人影。
可是,那幽怨的哭声,并未因他开窗查看而停止,依旧断断续续,如泣如诉,顽固地萦绕在卧房周围,仿佛无形无质,却又能穿透墙壁,直抵人心。
吴承业头皮一阵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顶门心。他“砰”地一声关上窗户,插好插销,回到床上。柳氏早已吓得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莫怕,许是……许是野猫叫春,声音凄厉了些……”吴承业试图安慰妻子,也安慰自己,但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野猫的叫声,岂是这般清晰的人声悲泣?
那一夜,夫妻二人再无睡意。那哭声时断时续,时远时近,一直纠缠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才如同被晨光驱散的雾气一般,悄然消失。
屋子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夫妻二人粗重而慌乱的喘息声。吴承业坐在床沿,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昨日宴客时的意气风发早已荡然无存。他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无稽之谈”,产生了动摇。那道被他嗤之以鼻的裂缝,已在他心中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