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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贪廉购宅,仆从谏凶(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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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神宗熙宁年间,天下承平已久,江南一带更是富庶甲于天下。杭州钱塘县,地处东南形胜,三吴都会,自古便是繁华风流之地。运河穿城而过,舟楫往来如织,街市上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端的是一派“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盛景。

在这满城锦绣之中,商户吴承业算得上是个叫得响的人物。他今年三十有八,正值壮年,生得方面大耳,体格富态,一双眼睛虽不算大,却时常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吴家并非累世豪富,吴承业的父亲只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到他这一代,凭着敢闯敢干、精于算计的头脑,抓住了朝廷鼓励商贸的时机,十几年间,愣是将一个小小的茶叶摊,经营成了拥有两支驮队、三家铺面,专营茶叶与丝绸贩运的大家业。他的茶叶来自闽地高山,丝绸取自苏杭巧匠,品质上乘,加之他为人虽锱铢必较,却极重信誉,因此商路畅通,财源广进,不到四十岁,便已积攒下万贯家财,在钱塘县置办了产业,成了县城里数得着的富户,便是县太爷见了,也要客气地称一声“吴员外”。

这年深秋,钱塘江的潮水依旧汹涌,城内的桂花却已谢了大半,空气中弥漫着萧瑟寒意。一日,吴承业从自家绸缎庄查完账目出来,信步由缰,不觉走到了城南。相较于城中心的喧嚣,城南显得清静许多,多是些有些年岁的老宅院。在一处略显偏僻的巷弄尽头,他被一扇虚掩着的朱漆大门吸引了目光。门上的漆色已然斑驳,铜环也锈迹斑斑,但门楣高大,门廊宽阔,依稀可见昔日的气派。他心中一动,推开虚掩的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宅院内部比外面看着更为广阔,是三进三出的标准格局。虽因久无人居,处处积满尘埃,蛛网暗结,庭院中荒草没膝,一片破败景象,但那高大的厅堂、精巧的抄手游廊、以及虽已褪色却仍能分辨出精美纹样的梁柱雕花,无不昭示着旧主人家境的殷实与品味的不凡。尤其是后园那一池早已干涸的池塘,和几株虬枝盘曲的古树,更给这宅子增添了几分幽深古意。吴承业是做生意的,一眼就看出了这宅子的“潜力”——地段尚可,格局规整,稍加修葺,定然是一座极体面的宅邸。更重要的是,他早已托人打听过,这宅子因前两任主人接连出事,凶名在外,价格竟比同等规模的宅院便宜了近一半!

“如此宝宅,竟因虚无缥缈的流言而贱价至此,实乃天赐我也!”吴承业抚摸着廊下冰凉的栏杆,心中已然做了决断。他素来不信鬼神,只信握在手中的真金白银和自己的眼光运气。在他看来,前人的不幸,多半是自身行为不端或时运不济所致,与宅院何干?

数日后,吴承业便与负责处理此宅的牙人办妥了交割手续,拿到了地契房契。他做事雷厉风行,立刻请来了钱塘县最好的工匠班子,投入重金,对宅院进行大规模翻修。工匠们铲除杂草,清理淤泥,修补屋顶,更换门窗,重新粉刷墙壁,描绘梁柱……足足忙活了半个多月,这座荒废已久的宅院终于焕然一新。青砖墁地,光可鉴人;朱漆廊柱,鲜艳夺目;窗明几净,庭院开阔。尤其是那间位于二进院东侧,准备作为主人卧房的正屋,更是被布置得富丽堂皇,紫檀木的拔步床、花梨木的桌椅柜橱、精美的屏风瓷器,一应俱全。

乔迁前一日,吴承业志得意满地在新宅中巡视,盘算着明日宴请宾客时的风光。正当他站在修缮一新的后园池塘边,想象着来年夏日荷花盛开的景象时,一个略带犹豫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老爷……”

吴承业回头,见是跟了自己十多年的老仆周福。周福年近六旬,头发已然花白,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依旧清亮,办事稳妥可靠,是吴承业颇为倚重的老人。

“是周福啊,何事?”吴承业心情正好,语气也颇为和蔼。

周福搓了搓手,脸上带着几分忧虑,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老爷,这宅子……您看,是不是再掂量掂量?”

“哦?”吴承业眉头微挑,“掂量什么?这宅子翻修之后,有何不妥?”

“并非宅子本身不妥,”周福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如同耳语,“老爷,老奴前日去市集采买,听几个相熟的菜贩闲聊,说起这宅子的前事……心里头,总有些不踏实。”

“前事?你且说来听听。”吴承业不以为意,随手折了一根枯草在手中把玩。

周福咽了口唾沫,神色凝重地叙述起来:“老爷,据那菜贩说,这宅子的上一任主人,是个外来的行商,住了不到半年,有一日晚间吃醉了酒,不知怎的,就掉进这后园的池塘里……淹死了。发现时,人都泡得发了白。”

吴承业“哼”了一声:“饮酒误事,古来有之,自己不小心,怨得谁来?”

“还有更早一任主人,”周福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是本县的一个秀才,据说人本是极和善的。可住进来后,性子就渐渐变了,变得沉默寡言。有一天半夜里,他突然就像中了邪一般,狂性大发,拿着厨下的菜刀见人就砍,伤了他的发妻和幼子,最后……最后自己一头撞死在了这院墙上,脑浆都迸出来了……”

听到此处,吴承业手中的枯草停了下来,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盯着周福:“你的意思是,这宅子不干净?”

周福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老爷,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这接连两任主人都不得善终,街面上都传,是这宅子里有……有脏东西作祟。老爷,咱们这乔迁之事,是否暂缓一二?至少……至少请个有道行的道士回来,做场法事,驱驱邪,镇镇宅,也好求个心安呐!”

“胡闹!”吴承业猛地将手中的枯草掷于地上,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周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也学那些无知村夫,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第一个是酒鬼,失足落水,自作自受;第二个本就有疯病,发作起来伤人伤己,与这宅子何干?世间巧合之事多了,岂能尽数推到鬼神头上?我吴承业行事,但凭良心,光明磊落,有何惧之?再者,这宅子我花了真金白银买下,又投入这许多银钱翻修,岂能因几句市井流言就弃之不用?此话休要再提,没得扰了我的兴致!”

见主人动怒,周福喏喏连声,不敢再劝,只是眉宇间的忧色更浓了,心中暗叹一声,默默退了下去。吴承业望着周福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这座几乎耗尽他半生积蓄、如今焕然一新的宅院,用力甩了甩头,似乎要将那些不吉利的念头统统甩掉。他坚信,人才是命运的主宰,所谓的凶宅,不过是失败者为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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