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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穿行在历史的旋流中,既看着过去,又望向未来,因此把现在遗忘。”法师吴一口齿不清地说了这么一段话,引得众人侧目。
“这可不是我说的,”他笑着呲了呲牙,把碗里的酒一扫而光,然后抹着嘴道,“而且我也一直不懂这话是啥意思。”
“先生现在懂了”问话的是燎迦。
“不敢说懂只是察觉出了一种味道。”吴一道。
就要夜了。很多海鸟在主桅上梳理着羽毛,其中有一只稍微小的,将爪子抓紧在缆绳上,眼睛似开似闭,打着瞌睡。
晚风舒卷,船帆缓缓鼓动,夕阳,海浪,都沉醉在那无处不在的风里。
“大家在海上打滚数年,想必这鸟儿很熟悉。”吴一凝望了片刻,目光扫过身前的几人。这时的他,神色、语气都不再是先前那个放荡不羁的小老头,“那么,我问一个问题:这些鸟儿为什么能站着睡觉吗”
“为什么能站着睡觉”燎迦想了片刻,苦笑道:“应该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吧。”
吴一笑了:“确是与生俱来。我们人类是不能这样的,即使有时能坐着睡,睡着后也会东倒西歪。鸟儿们能站着睡觉,是因为它们的爪子。它们的爪子是始终抓紧的,要想松开,必须下命令给爪上的另外一组肌肉,要用力才能松开正如我们要用力才能抓住东西一样。所以,它们睡觉时,爪子自然而然的就抓紧了,那是肌体的自然反应。”
“哦”于平飞来了兴趣,“您是说,它们要用力才能松开爪子”
“不错。”吴一眼里闪着捉摸不定的光芒。
“您是怎么知道这个的另外,这和您方才所说的那段话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知道如果你活了六十年,却有五十九年处在无所事事的状态,那么你总会想法子去探究些有趣的事。”吴一叹道,“至于说关系嘛,我们人类其实也有这样的爪子。”
他缓缓道:“鸟儿是肉体的爪子,我们却是精神的爪子。我们的存在快乐、仇恨都由过去的经历组成。那过去的,须臾难忘,我们的爪子牢牢地抓着,需要极大的力量才能遗忘。而未来,一个美好的未来,岂非是我们过去乃至现在一切作为的目的他说,我们穿行在历史的旋流中,既看着过去,又望向未来,因此把现在遗忘,最重要的是什么过去未来错了,都错了,是现在啊”
“可是,我们没有多少现在了。”他抱着酒坛子,坛里的酒看上去有些浑黄,“破阙平衡的乱流已经开始涌现,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历史将呈现出它的本来面目。”
“破阙平衡的乱流”燎迦迟疑道,“您和船长只是昏迷了一段时间,为什么会生出这多感慨”
吴一的手正伸向桌上的酒碗,闻声停下。他和船长穆拉奇对视一眼,脸上的凝重转眼间散尽,“小伙子,人老了总会发些牢骚的,说些笑话你也当真来,喝酒”
“对喝酒喝酒好久没有这么放怀喝过酒了”穆拉奇“吨吨吨”喝下了大半碗。
燎迦凝视着这二人,眼里露出思索的神色。
这时,于平飞放下了高脚杯:“他们回来了”
远方的海平面上,十二雪狐背着赤心武一众人等,正踏水而来。
海水。
海水该是蓝色的,对不对即使是入夜了,海水泛黑,也是暗蓝色。
天蛇号沉没处,海浪卷起的巨大漩涡还没有消失。若有人立在上方从漩涡中心直向下看,穷极目力之后将发现,海底正吐出一抹艳红。
艳红纯正火焰的颜色。
同一刻,在九天苍穹之上,一盘圆光托着两个人,正俯首下望。
“大人真是狡猾啊。”说话的人看似七八岁的童子,可他的语气比两百岁的老人还老。
“大地上只有天甲可以承受他的元神,不小心怎可以。”另一人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声音清脆动人。“最后一步,大人不得不与他们虚与委蛇。那两个真人与天甲之间皆有莫大的关系,只要一人干扰,就不可能将元神顺利度入天甲。另外,大人在人间浸淫太久,也许不尽是演戏的成分”
“知道啦知道啦”童子打断了她的话,“我们的工作既已完成,现在是否自由活动的时间他们的血很补哦。”
少女眸中亮起针尖般的厉芒,同时有讽刺的笑声从她唇里吐出:“你不妨去试试看”
童子目光闪动了半晌,“嘿嘿嘿嘿就让他们多活一阵”
圆光一闪,虚空中的二人消失了去。
海面,艳红的火焰持续了盏茶的时光,转化为黑色,最后又变为纯白,渐渐消失在海浪的余光中。
乘风号。
刚落到甲板上的少年们七手八脚把凛清风抱进一间大舱。
然后,赤心武和姬哓云忙着设结界凛清风在闭关的紧要时刻,任何打扰都可能是致命的鹿易直接回房冥想去了,巴布和池静帮着于平飞安顿失忆的莉雅公主。
耿流皇立在船尾,仰首望着天空,眼里填满了蓝芒。
在他身边还有个人长木香香。
“感觉到了吗”耿流皇淡淡道,“方才那里有东西。”
天空有几缕浮云,被夕阳映得血红。
“嗯。”香香缓缓点头,“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确实感觉到了一层死气。”
耿流皇的感知力本来就不在凛清风之下,若他雷眼全开的话,没有什么能逃脱他的知觉。这是千多个不眠之夜带给他的能力,或者说,是拜剑山居士之赐。而对于长木香香来说,长木家族乃是灭宗最大的一支,长生气之奇异,古往今来无出其右,灭性灵体在她眼前就如黑夜中的烛火。
“看来,剑山居士死了我们也未必安生。”耿流皇眼中的蓝芒敛去,“真是无奈啊,还以为能好好地放松一阵呢。”
“放松”香香莲目闪闪,“没有敌人的日子岂非很无趣。听说过蓄道门吗”
“蓄道门”耿流皇面容一苦,“仿人曾提到过这个名字。不过,三宗里没有这个支系吧。”
香香点头道:“蓄道门不在三宗之列,是旁宗,但是灭宗很多宗门都和蓄道门有说不清的瓜葛。刚才那层气息,阴中寓阴,比幽启宗的暗都来得可怕,极有可能来自蓄道门那不是人间之物。”
耿流皇眉头皱着,也不禁缓缓点头。香香的推测,恰恰和他用雷眼看到的一致,不由他不相信。
香香忽然展颜道:“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要是敢来惹清风,我会叫他们后悔生到世上来。现在最关键是噫清风醒了”
这一刻,昏睡的人正睁开双目,从床上坐起来他皮肤上的菱形浅纹并不像鹿易所预测的那样,没有多也没有少,似有若无。
小龙尾尖一弹跳到他肩上,伸鼻嗅着。
手臂伸开把它环在怀里,凛清风淡淡笑道:“放心,我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