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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烽火渡生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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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势比远看时更为陡峭。肖玉卿借着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沿着猎人踩出的兽径向上攀爬。冰冷的山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单薄的衣衫,左臂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

老者的薯蓣早已下肚,那点微薄的热量支撑着他翻过第一道山梁。日头渐渐升起,林间雾气氤氲,他不敢停留,按照记忆中星斗指示的西北方向,在密林中艰难穿行。渴了便嚼几口带着霜雪的草根,饿了只能强忍。身体的疲惫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意志,但胸口的油布包和脑海中那个人的身影,是支撑他前进的全部力量。

尽管日军极力封锁,金陵的惨状还是如同墨汁渗过宣纸,无法阻挡地扩散开来。

《芝加哥每日新闻报》、《纽约时报》、《救国时报》、《大公报》等相继报道了日军在金陵的暴行;一位美国牧师拍摄的16毫米胶片,被德国的外交人员秘密接收拷贝后被送往德国。

真相正以另一种方式艰难地浮出水面。

而在数百公里之外的汉口,罗云净枯坐在窗前,已一夜未眠,肖玉卿至今消息全无。

他去协调处借工作之名想打听肖玉卿的消息,被协调处的人滴水不漏地搪塞了回来。汉口的地下党组织在哪儿他也不知道。

他试图说服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玉卿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可脑海里总不受控制地闪过黑暗中的那个决绝的背影,这念头像一根细绳勒在心上,越收越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云净同志,吃点东西,你一会儿还要去忙转运的事。”林慕婉将一碗稀饭和一小碟咸菜放在他面前。她眼下也有着淡淡的青影。

罗云净没有动筷,他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慕婉同志,我在想……玉卿如果脱险,他最可能通过什么渠道传递消息?”

林慕婉在他对面坐下,神色冷静如常,只是眼下的青影泄露了她的疲惫:“常规的联络渠道在金陵陷落后基本瘫痪。他若活着,一定会想办法启用应急联络站,或者,会想方设法与任何可能的抗日力量取得联系,最终将消息传导至后方。”

“这边,有什么线索吗?”罗云净追问,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林慕婉沉吟片刻,声音压得更低:“我在妇女救亡会,接触不到。但是……我听说,近期会有从江东突围过来的人抵达汉口,被统一安排在战地收容。”

罗云净的眼睛骤然亮起一丝微光。收容所!那里是消息最混杂,却也最可能有一线希望的地方。

“我明白了。”他立刻站起身,“我去想办法。”

“等等。”林慕婉叫住他,目光清澈而冷静,“你现在是资委会的重要官员,多少双眼睛看着。直接去收容所太引人注目。救亡会定期会去收容所慰问、帮忙,我出面更合适。”

罗云净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感激。

“好。”他重新坐下,声音低沉,“一切小心。”

林慕婉点了点头。

而在数百公里之外,衣衫褴褛的肖玉卿,正忍着饥饿与伤痛,在陌生的山岭间独自跋涉。

就在他翻过一道山梁,准备稍作歇息时,下方山坳里一阵压抑的骚动引起了他的警觉。

他伏低身体,透过灌木的缝隙向下望去——约莫二三十个穿着破烂不堪、番号混杂军服的士兵,正或坐或卧,眼神里混杂着疲惫、惊恐与麻木。几支老套筒和汉阳造随意地靠在一边,两个伤兵在低声呻吟。显然,这是一支与大部队失散的溃兵。

肖玉卿观察片刻,判断这并非陷阱,而是与自己一样,在寻找生路的同胞。他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衫,缓缓站起身,向他们走去。

“什么人!”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厉声喝道,慌乱地举起了手中的驳壳枪。其他士兵也如同惊弓之鸟,纷纷抓起步枪。

肖玉卿停下脚步,缓缓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所有人,最后定格在刀疤连长身上。

“兄弟,别紧张。”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我和你们一样,是从金陵城里爬出来的,想去找大部队。”

人群一阵轻微的骚动。“金陵……完了?”一个年轻士兵颤声问,脸上满是绝望。

肖玉卿目光掠过那一张张灰败的脸,沉重地点头。

刀疤连长并未放松警惕,枪口依然对着他:“你是什么人?哪个部分的?”

肖玉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越过连长,看向他们选择的这片宿营地,眉头微蹙:“兄弟,你们选的这地方,是怕日本人找不到吗?”

“什么?”刀疤连长一愣。

肖玉卿抬手指点:“背靠陡坡,看似安全,实则绝地。东西两侧视野开阔,无遮无拦。日本人只要从北面山梁过来,架上两挺机枪,你们就是瓮中之鳖。”他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扎在每一个稍有军事常识的人心上。

几个原本坐着的士兵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惊惶。

刀疤连长的脸色变了变,强自镇定:“你……你懂什么!”

“我不光懂这个,”肖玉卿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他们散乱放置的武器和毫无章法的队形,“我还知道,你们这里至少有四个不同师的弟兄。看你们的绑腿和番号,是87师、88师、36师的,还有教导总队的散兵。”

他精准地报出部队番号,让所有人为之动容。在那个大溃败的年代,能清晰分辨出溃兵来源的人,绝非常人。

“你……你到底是……”刀疤连长的语气带上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肖玉卿缓缓放下手,挺直了脊梁。

“黄埔一期,肖玉卿。”他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曾在第一军,忝为旅参谋。现在,我的任务是尽快抵达汉口,向军委会汇报金陵情况。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我可以带你们一起走,去找大部队。”

刀疤连长手中的驳壳枪缓缓垂下,脸上的凶悍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震惊、怀疑,以及绝境中看到一丝微光的希冀。

一个胳膊受伤、挂着树枝的老兵挣扎着走上前,仔细端详着肖玉卿的脸,忽然激动起来:“我……我认得您!民国十九年五月,在陇海线归德前线! 我们团被围,是您带着旅部参谋冒死穿过火线,给我们调的炮群坐标!那一仗,要不是您,我们全团就交待在那儿了!”

肖玉卿那双因疲惫而略显沉寂的眼睛,此刻骤然锐利起来,如同拨开迷雾的灯塔。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住老兵,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力量:

“你......是第一师第二旅第五团三营的兵?你们团长是李铁军,当时守的核心阵地叫‘王堂’。”

“是!我是!”那老兵浑身一震,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声音哽咽得语无伦次:“是!是第五团!是王堂!长官!真的是您!……您……您都还记得!连我们团座、连阵地名都记得!”

肖玉卿语气沉静却蕴含着千钧之力:“番号、地名人名可以忘,但一起流过血的弟兄,我肖玉卿,一个都不敢忘。”

“轰——!”

这句话在所有溃兵的心中炸开。先前所有的怀疑、警惕和麻木,在这一刻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转而化为一种近乎狂热的信任与激动。

这一下,所有人的疑虑尽消。刀疤连长彻底放下了枪,脸上露出羞愧和激动混杂的神色:“长官!我们……我们不知道是您!我们……”

“不必多说。”肖玉卿打断他,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现在,告诉我,你们是想在这里等死,还是想跟我走?”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跟长官走!”

绝境中的人们,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肖玉卿不再犹豫。

“你,”他指向刀疤连长,“立刻带人,转移至东南方向那片杂木林。那里有水源,视野隐蔽,易于撤离。”

“你,”他指向那个认出他的老兵,“清点人数、武器、弹药、干粮。”

“所有还能动的,立刻行动!”

他的命令清晰、果断,带着久违的军人作风。这群溃兵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灵魂,开始迅速而有序地行动起来。

他们迅速转移至东南方的杂木林,这里果然如肖玉卿所料,地势隐蔽,且有溪流穿过。

在新的扎营地点,肖玉卿强撑着疲惫的身躯将所有人聚集起来,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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